我的愤怒顿时在头顶横冲直撞,隋棠所说的那种避孕方式有点理论知识的人都知道,避孕持续时间长,花钱少,还可以光棍不带安全帽地切身体验,想必这都是那老师的主意。但是他妈的这个世界上有绝对管用的避孕药吗?听听!多安全的名字!妈富隆,妈“腹隆”啊!那一天是农历腊月23,那年冬天最冷的一天,刮的是东北风,街上卖灶糖和对联的小贩们手冻得裂开。那一天我突然发现,即使是大连,阴湿的冬天也会变得干巴巴的又脆又冷,一个空易拉罐被风吹上马路,叮叮当当地滚出一地切分音。强风吹得高压线嗡嗡作响,仿佛梵婀玲上奏着的名曲。十字路口的西北站定一个穿着单衣的小子,他只穿了件单衣,一个原因是他要在那个美女的面前装酷,另一个原因是他心里装着一团火,只要看见她,就隆重得要燃烧掉。直到,那个女孩轻启朱唇,简简单单地说:我怀孕了。那一天冷得话一出口就被冻住,我只好把她的话放在心口化掉,才能体会到个中滋味。所以,那一天最冷的还是我的心口。我说:“隋棠,你有了男朋友?”这么问是因为我知道我已经被fire掉了。隋棠说:“是。”我说:“他让你怀孕了?”隋棠说:“是。”我说:“你今天是来做人流的?”“是。
”“你找我来陪你做人流?!”我看见隋棠咬着嘴唇,眼泪滚了下来。“是。”那一天我觉得隋棠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冷艳刁蛮的小女孩,眉宇之间已经有了很重的女人味道,她已经初经人道,成为了真正的女人。我把隋棠羽绒服后面的帽子给她带上,真冷啊,我他妈手都抖了。心里想,别别,一定不能冲动,她现在需要依靠。“进去吧,我去给你挂号。”走廊的长凳上,一对对的情侣畏缩在一起。我旁边一个哥们儿看了看隋棠又瞅了瞅我,那眼神好像在说:兄弟,你真牛叉,这么俊的妞儿都被你播种了。我拳头紧紧攥着,有种打人的欲望。我和隋棠坐在长凳上等着门诊传唤,隋棠的情绪稳定了一些,低着头抠着手指,趁这个时候我把我想知道的问题都问了,我必须弄清楚这一切!“那个男的是谁?”“我们学校的。”“念大几?”“没有……他是我老师。”大概是隋棠久久不接受我的缘故,所以我特别想知道隋棠看得上的男人到底会是什么样子。我原本以为隋棠会找一个才华横溢的艺人,那样的爱情充满灵感,也够颓废,或者找一个顶级的酷哥,非常养眼的那种,金玉良缘,交相辉映。
恕我想象力太狭隘,我实在想象不到这个人的身份居然是个老师!我难以置信:“你没开玩笑?他真是你的老师?!”隋棠幽怨地望着我:“白天,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和伦理道德无关,我们是真的相爱。”真的相爱?“隋棠,我问你,他知道你来做手术吗?”“知道。”“那他现在人呢,他怎么不来陪你打胎?”“他出差了,要年后才能回来……是公差。”我无语,这个老师太牛了,出差?!是联合国请他去朝核六方会谈还是比尔盖茨要给他点股份?他睡过的女孩一会儿就要躺在手术台上,他却满世界找不着人影!他妈的什么东西!另外我一看见隋棠不屈不挠的样子就无名火起:“你也不小了,这种手术很伤身体你知道吗?你当是挠痒痒呢!怎么不采取点避孕措施!”“已经用了,不知为什么还是……”“你们怎么避的孕?”“口服。”“口服?!”“嗯,吃的妈富隆。我是按说明长期服用的……”我的愤怒在头顶横冲直撞,隋棠所说的那种避孕方式有点理论知识的人都知道,避孕持续时间长,花钱少,还可以光棍不带安全帽地切身体验,想必这都是那老师的主意。
但是这世界上有绝对安全的避孕药吗?听听!多安全的名字!妈富隆,妈“腹隆”啊!隋棠,你白长这么大,你无知!你活该!我转过身狠狠一拳砸在墙上,鲜血直流。人流真的不会疼么?隋棠伸出手颤抖着在单子上签了自己的名字,然后眼巴巴地看着我,问我。我说没事的,你看这单子上不是写着呢么,无痛。手术室外,这是我有史以来度过的最长的半小时,隋棠每次或轻或重撕心裂肺的叫喊都会带来我阵阵痉挛。我把那张写有无痛人流的手术执行单紧紧攥成一团,我想,我们一定都哭了,她的眼泪淌在脸上,而我的眼泪流在心里。刮,这是一个多让人震动的字眼,让你马上联想到另一个字——疼,身体上的和心理上的。我们初识的那些好时光像疾风一样刮过,那些无意的蓄意的伤害肆虐地刮着当事人的心,凡此林林总总,那年纯净如水,懵懂像孩子一般的隋棠在冰冷的器皿和瓶瓶罐罐的撞击声中,一点一点溶化掉了。那个男人留在隋棠体内的东西被完全取了出来,隋棠浑身湿透,虚弱地从手术台上爬起。这个过程用了30分钟,30分钟把隋棠从准妈妈重新变回了女孩。
而我,在之后的很长时间里,我脑海里经常出现的场景却是隋棠在某天,在某宾馆的床上,以某种姿势被一个男人用3分钟从女孩变成了准妈妈。我该用多长时间忘掉这一过程?三年,三十年,还是一辈子?“白天,你对我的好,我都知道。真的。”隋棠躺在病房里,虚弱地吐出这样的话。睡吧,傻丫头,睡醒了就不疼了。“对不起,谢谢你。”隋棠给了我一个含着眼泪的笑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