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孙忆之带着人出了院门,简妈妈急急地返身奔进正屋,一向秉持女子规行矩步,步履从容的她,哪里还记得许多,眼里心里只有云澜脖颈处那处殷殷血迹。
进得里屋,绿萼已经命人取了止血药,正在细心地为云澜清洗着伤口,伤口其实并不大,云澜并非是存了死志,不过是做戏罢了。
简妈妈看着静静安坐着随绿萼摆布的云澜,眼眶泛红,却强忍着不上前去,只定定地站在一旁看着,故作淡漠的脸上依然难掩关切。
云澜自然看到简妈妈进屋,见她面色难看,心中泛起一丝歉疚,目光可怜兮兮地腻在简妈妈脸上,“妈妈,澜儿也是逼不得已,您莫要担心,这不过是小伤,您消消气,可好?”
“小伤?即便是小伤,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姑娘是慈孝之人,便该知道珍惜,姑娘还记得老婆子会担心,也知道老婆子会生气,方才姑娘下手之时,为何就不能顾惜着点自个的身子!”简妈妈鼻子发酸,心中悲愤难当,眼泪吧嗒吧嗒就往下掉,“姑娘可知,您是老婆子的命根子呀,您这般自伤,就是剜了老婆子心头肉一样,老婆子心疼呀!老婆子宁愿伤的是自个,也不愿姑娘受一丁点的委屈呀姑娘!”
“妈妈,妈妈,云澜如何不知妈妈疼惜云澜之心,可……您老见多识广,如何不知今日凶险?那孙氏怕是恨不得我死,孙忆之能轻易便闯到了我这院子来,可不是有人纵容、放行么?还有那许氏,又岂是省油的灯,延平王妃前脚方进门,她后脚便带着一对儿女上门,她安的什么心,妈妈又岂能不知?”简妈妈的哭声让云澜心如刀绞,强忍着的悲郁一时如决了堤的河水倾泻而出,冲破了她看似坚韧实则脆弱不堪的心防,说到最后喉头如鲠在喉,眼眶瞬间一片润泽。
云澜所说,简妈妈自然心知肚明,听着云澜如泣如诉的低喃,简妈妈更是悲从中来,提步上前一把就将云澜揽进怀里,声泪俱下,“我的好姑娘,您怎这般命苦!夫人实是狠心,她怎能抛下姑娘不管,就自去了,留下姑娘孤身一人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侯门里挣扎求生,我苦命的姑娘!”
绿萼与青果二人守在屋里,也是不停地抹着眼泪,自小,她们就知自家姑娘虽是侯府嫡长女,却爹不亲娘不爱,唯一的祖母也是对她不闻不问,府中众人捧高踩低都是常有的事,一个小小的女孩儿在府中艰难维生,已是不易,更何况,夫人并非如表面看来那般的慈爱,二姑娘更是以欺辱自家姑娘为乐。
如今更是……
“妈妈,云澜不苦,云澜有妈妈,也有绿萼、青果,只要有你们在,云澜就不苦!今儿她们的算计注定是要落空的,老太太这会怕是知道我的心意了,想来她该是会顾着点府里的名声的,毕竟逼死侯府嫡长女这样的消息若是传了出去,不但有遭人唾骂,就算父侯远在南疆,难以顾及,朝廷也必会震怒。这一次,我还是熬过来了,她们算计不到。”云澜眼神含泪,脸上却无过多的悲伤,有的只是坚毅与果决,她抬手抹着简妈妈面色横流的泪,心中一片清明。
孙氏竟要算计她委身为妾!她以为她还是曾经那个任由她若圆捏扁的无知、愚孝的小姑娘么?自己既能让老太太怒而罚她禁足,自然也能让她后悔今日所为!
“青果,你一会出去一趟,让老福家的找个空挡来见一见我。”云澜面容一整,嘴角勾起了一丝冷笑,孙氏既做得下十五,就莫怪她做了初一。
“哟,大姐姐如今好大的派头,不知姐姐想见的是谁呀?要不要妹妹帮您吆喝一声,把人叫来呀?”青果还未回答,屋外倒响起了云芝尖刻的声音。
云澜眉头微蹙,与简妈妈对视一眼,匆匆接过绿萼递来的湿帕子摸了摸脸便迎了出去。
正堂中,云芝与孙依依两人打扮得光彩照人,云鬓高髻珠钗累鬓,华服加身,各站一处,目光挑剔地四处转悠着,一会摸摸壁上的书画,一会弹弹插花的瓷瓶,嫌弃地东翻翻西捡捡。
“二位妹妹什么风把你们吹到我这来了,倒是稀客。”云澜早见惯了她们的做派,不以为意地随口打了招呼,便往主位走了,“绿萼,给两位姑娘看茶。”
孙依依放下手里的花瓶,弹了弹衣袖,才抬头看云澜,眼睛在她被层层衣裳包裹的脖颈间扫了扫,才道:“许久不到澜表姐这儿玩耍,竟不知姑妈给表姐添置了这许多物件,这些摆件一个个的可都价值不菲呢,姑妈对表姐可真是疼爱有加呀,依依好生羡慕!”
云芝则直接指着正堂挂着的一副花开富贵牡丹写意图,态度专横,语气生硬地冲云澜道,“大姐姐,这幅画我很喜欢,便给了我了,正好我那暖阁里却了这么一副堂画。”
云澜还未出声,简妈妈与青果倒是先变了脸色,这两位姑娘如此做派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往日自家姑娘若是有好东西,不过半日便会被两人强要了去,姑娘已经许久不曾将先夫人留下的东西摆设上了,怕的便是所剩无多的几样东西又要了去,那可是先夫人留给姑娘的嫁妆。
没曾想,许久不来的这两位今儿竟又双双登门,一进门,果不其然又开始肖想姑娘的嫁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