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花厅出来,云澜带着青果闲适地往自己的幽兰苑里走去,途径后院见到满树开得正艳的紫木槿,不自觉地停下来脚步,脑子里好像有个什么念头欲要冲破牢笼呈现出来,一时之间又不是很真切,只知道有什么事是跟紫木槿有关的。
云澜凝眉站了一会,环首逡巡了一边苍劲、馥郁的侯府各处广厦,目光落在高大的古桐树边上那田田的莲花池上,脑中灵光一现,云澜跨步就往西北角的春心苑走了去。
春心苑虽然如其他院落一般担了一个‘苑’字,却不过是在侯府内最偏僻的角落僻出来的一块小院子,只有正屋跟东西厢的配置,前头连着一个小抱厦,矮小、破旧的院子,冬冷夏热,原只是一处不起眼的库房,郭姨娘从南疆回来之前,孙氏才命人整理了出来,成了她的落脚处。
刚踏进春心苑,云澜就感到一阵闷热之气袭来,郭姨娘的贴身侍婢画儿一阵意外,忙忙地把云澜迎进了东厢。
郭姨娘在丫鬟的服侍下,正撑着酸涩的后腰在厢房里来回地移动着,汗水沿着她姣好的侧脸滑落,濡湿了她的前襟,让她看起来有着一丝别样的风情。
云澜一进门就见到炕桌上供着一盆紫木槿,那花儿开得硕大异常娇艳无比,眼神凝了凝。
郭姨娘很是讶异云澜的到来,经过昨晚的事情,郭姨娘虽知云澜必定会找上自己,却也没料到会这么快。
“大姑娘怎么来了,今儿前头设宴,您今儿头天理事,正忙着呢吧。”郭姨娘忙忙地迎了上来,挺着肚子就要行礼,她独居此处,从南疆带回来的贴身仆妇并不多,在府里艰难求存本就不易,对府内发生的事情,消息自然没那么灵通。
“姨娘不用多礼,自你回府,云澜甚少上门看望,今儿在院子里逛着,顺道就拐了进来,不会扰了姨娘歇息吧。”云澜快手托起郭姨娘笨重的身子,嘴里笑吟吟地说着。
“大姑娘哪里话,大姑娘身娇体贵,贱妾盼不得能见天儿见着大姑娘呢,大姑娘能纡尊降贵到贱妾这来,是贱妾的荣幸,只是,贱妾这地方,简陋狭小的很,怕是辱了大姑娘的身份。”郭姨娘听了面露羞赧,歉意地囔囔解释。
云澜自不会真的嫌弃郭姨娘的住处,郭姨娘的处境她哪有不明白的,只是安抚地笑了笑,手下意识地抬起了扇了扇风,郭姨娘见了面上更是讪然,忙忙吩咐身边的丫鬟出去给云澜沏茶,更亲自取了一把蒲扇就给云澜扇了起来。
云澜见屋内只郭姨娘的贴身侍婢画儿在,便朝青果使了个眼色,青果乖觉地上前拉了画儿就走,笑嘻嘻地说要让画儿带她逛逛这春心苑。
郭姨娘心思聪慧,自然明白云澜的意思,点头允了画儿出去,疑惑地看着云澜。
“姨娘着屋里摆设虽简单,但处处透着机巧心思,很是别致,显得别有一番风味,特别是这花,开得都比院子里的娇艳些,摆在这儿,让人眼前一亮,心境开阔呢。”云澜不疾不徐地踱步走到炕桌前,俯身凑近那艳丽的紫色花朵,鼻子陶醉般地吸了吸。
“大姑娘谬赞了,原也是夫人见贱妾对院子里的木槿花儿情有独钟,夫人怜我怀胎辛苦,难得出门,便命人栽了一盆放到我屋里来,让贱妾也能领略到这紫木槿花儿独有的风姿。”郭姨娘纳闷,大姑娘怎么会夸起这花来,按说满院子也不止她这几朵花儿特别娇艳。
云澜却是一愣,不是老太太命人送的?
难道孙氏也知道这花的用途?
云澜瞥眼在门廊处看到了青果的一角衣角,心中暗叹,青果果然机灵,心下也就不再有顾虑,捋起袖子就开始翻检那盆紫木槿。
郭姨娘看得更是茫然,愣愣看着云澜拔了那木槿花的枝叶在鼻尖嗅闻,又把脸凑到花泥跟前,最后更是不顾花泥的脏污,直接上手就把花枝拔了出来,素手就在泥土里翻搅了起来。
看着云澜纤纤玉手瞬间就污黑一团,黑白分明的双手不同搅动,似是在寻找着什么,郭姨娘的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
云澜微蹙的眉头突然一松,手腕一用力就从花盆里抽了出来,郭姨娘定眼一看,一团黑纱包成了圆圆一团,粘着泥土里被云澜扯了出来。
这一下不用云澜过多解释,郭姨娘玲珑心窍哪有不明白的,瞬间惨白了脸,胸前气息不稳地起伏着。
眼看郭姨娘就要瘫倒在地,云澜趁势一把撑在她腋下,将她搀到炕上安置好,掏出帕子帮她拭了拭额际的冷汗,“姨娘如今身子重了,万事须得小心些子,这摔着了可如何是好!”
郭姨娘吸了口气,颤颤地抬手抚着肚子,大眼睛里全是惊惧,“大姑娘,贱妾……”
郭姨娘声音里的哽咽让云澜心发酸,想起上世那未曾谋面的孩儿,心中巨恸,满脸黯然。
这可把一直期盼地看着云澜的郭姨娘吓得手脚发软,她俏脸一皱,眼泪就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都怪贱妾粗心大意,明知夫人心思不纯,却还轻信于她,这会害了这可怜的孩儿,贱妾真是罪该万死……”
云澜猛地醒过神来,“姨娘,姨娘,孩子没事,孩子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