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现代经济体一同建立的还有全新的现代生活方式,它对上一章提到的消费、休闲和寿命延长产生巨大影响,有的足以扩大人们力所能及的范围。在预期寿命延长的情况下,人们可能愿意为需要更多投入的职业做准备。然而,这些物质上的收益尽管改善了生活水平和工作条件,却未带来生活方式上的剧烈改变——没有改变“我们存在的方式”。在这些物质收益中,最接近于改变生活方式的或许是儿童死亡率下降,从而减少了人们养育后代时面临的苦恼和担忧,不过,这能从根本上改变生育和养育孩子的生活体验吗?
在这些国家或城市中出现的现代经济的重要影响还包括非物质领域,它改变了越来越多的参与者的生活和职业生涯,因此是对人们生活性质的改变:在现代经济中工作的新体验,以及随之而来的在现代城市中生活的新体验,不但提高了人们的生活水平,还改变了生活的性质。当然,全面的影响需要较长时间才能充分产生,某些职业受到的影响来得更晚,甚至一直未被影响。因此,如果某些早期观察家没有注意到这些效应,那也并不奇怪,他们不像后来者那样轻易就能看到整个时代的新趋势。
事实上,当时的某些大经济学家已经认识到工作经历对职业人群的生活来说具有核心意义。1890年之后的1\/4个世纪中最有影响力的英国经济学家阿尔弗雷德·马歇尔就曾强调,在现代产业中工作的人们发现,需要解决的大多数问题都来自他们在社会中从事的工作:
人们赖以为生的行业经常会占据他们头脑最清醒时的多数时光,在此期间,他们的品质主要是由自己的工作以及与同事的关系塑造的。
马歇尔的话很有可能保持了英国人一贯的低调,他其实很欢迎从周围观察到的这种来自工作的精神刺激和精神体验。几十年之后,瑞典经济学家纲纳·缪达尔(Gunnar Myrdal)则用他一贯坦率的方式提出了更激进的说法:
这是个老生常谈的说法……在经济学里,消费仅被当作生产的唯一目的……或者说,人们是为了生存而工作。然而,也有很多人其实是为工作而生存……大多数家境不错的人能从生产者的角色中得到比消费者的角色更大的满足……很多人心目中的理想社会是尽可能多的人能够以这种方式生活。
马歇尔和缪达尔背离了正统经济学,他们认识到对越来越多的人而言,头脑里主要关心的是产业发展——思考如何更好地开展生产和生产何种更好的产品。
马歇尔和缪达尔的观察给人们带来了两个方面的冲击。他们强调了工作在精神层面的意义,他们也肯定认识到这种意义的不寻常。至少对大多数人来说,如果毕生从事保姆或其他家政服务,将难以获得足够的激励和挑战。因为如果发现生活中到处都充满精神刺激和挑战的话,那么在工作中遇到这些也就不稀奇了。马歇尔和缪达尔也必然了解这是新出现的现象,他们其实是默认过去时代的工作并不存在广泛的激励(国王保住权力的工作或许除外)。能给人们带来充分满足的是现代经济中的职业的精神激励和智力挑战,而非传统经济中的农业劳动。马歇尔和缪达尔已经默认当时的工作场所需要人们发挥智力的作用,但他们还没有明确指出这样的激励和挑战到底是什么。
另一个世界:工作和职业的改造
现代经济提供的独特体验来自其独特的活动:对新创意的构思、开发、推广和检验。在很多职业中,工作体验从传统经济中常见的重复、枯燥升级为现代经济中的改变、挑战和原创性。稍微通过一些观察加上解释,我们就能分辨现代工作体验的某些特征(当然也可能会忽视某些特征)。或许并非所有新体验都能被称为“收益”,而且即使是收益也不足以证明运转良好的现代经济的正当性,但这些收益毕竟是反映其正当性的必要条件(参见第七章和第八章的讨论)。我们首先分析体验本身的变化。
与现代性相伴而生的持续变革,与传统经济中工作的重复枯燥形成鲜明对比。来自公司之外的不停变革给员工带来精神上的刺激。当新产品出现时,用户或潜在用户可能会受到刺激,询问是否有其他尚未发现的使用办法,并由此得到收益;生产商受到刺激后,可能会询问是否有改进或改变其用途的办法。当然在传统经济中,某些老产品也可能发现新用途或者被改进,也就是说,存在尚未开发的可能性,因此即使在传统环境中也可以找到某些激励。然而,源源不断的新产品所产生的刺激力量肯定更强大。
现代经济带来的另一种体验是解决新问题的过程,这是内生的积极革新的努力必然伴随的。虽然手工业者和农民在古代和中世纪也会逐步克服一些古老的难题,但在16~18世纪,他们显然没有找到太多难题或解决办法。有几项熊彼特式的发现是在之前出现的,其他发现则是时不时地出现。然而,一个国家的蓬勃发展不能指望这种发现的力度和频率,也不能奢望本国就肯定是最适合抓住新机遇的地方。只有现代经济才能为其劳动适龄人口提供源源不断的新问题,使他们的工作始终保持挑战性。哲学家把由此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