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板合拢时发出巨大的声响,秦咿肩膀一抖,瑟缩了下。她闭上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一滴,刚好落在梁柯也留下的一丝血迹旁边。
她的眼泪与他?的血,似乎存在着某种微妙的共情。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几乎掏空秦咿的力气?,她脸色苍白,脚步很轻,慢慢走出?茶室,在园子外拦下一辆出租车。
年?假尚未结束,路面不算拥堵。秦咿靠在座位里,将车窗降下一些,让风吹着她的脸颊和?头发,也吹干她眼角的湿润。
车载广播声音热闹,主持人激情洋溢地介绍着什么,秦咿像是?丧失一切感知,脑袋空空,什么都听不清楚。
天色渐暗,路灯连绵亮起,昏黄照耀。
透过车窗,秦咿看见一辆辆车、脚步匆匆的行人,以?及,卖气?球的小商贩。
她忽然想起,除夕那天她也看到过类似的气?球,在地铁站外,涂映两手背在身后,笑眯眯地问她,你是?不是?很喜欢你……
视线模糊了下,湿漉漉的,秦咿连忙眨一眨眼睛,让世界重新清晰。
与此同时,电台里传来一道温柔的女声,在唱——
“慢慢喜欢你,慢慢地回忆,慢慢地陪你慢慢地老去。”
秦咿一顿。
上次听到这首《慢慢喜欢你,是?在民宿老板搞出?来的篝火会上
有一个人将木吉他?横搁在腿上,细细长长的手指拨动琴弦,他?唱了好多?歌,几乎用歌名写成一首情诗。
当时章以?佟拍了数不清的小视频,在朋友圈刷屏。
不受控制的,秦咿低头打开手机,找到章以?佟的微信。可?惜对方设置了三天可?见,除了一道横线,什么都没有。
透过后视镜,司机大概看出?秦咿状态不好,问了句:“小姑娘,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秦咿回过神,随便?找了个理由,“可?能?是?没睡好。”
声音听上去有些弱,没力气?,司机又朝她看了眼,白白净净的女孩子,身形单薄,两手握着手机,却不玩,眼神落在某个无意义的方向,怔怔的。
“跟男朋友吵架了吧?”司机笑了声,“我女儿每次跟小男友拌嘴闹别扭都是?这状态,委屈的呀,泪珠子啪嗒啪嗒地掉。”
车子停在路口?,秦咿看着前方的信号灯,她想,吵架的人还有机会和?好,也能?再见面,而她和?梁柯也……
心脏好像被绑上了铅块,直直坠下去,秦咿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要?再回忆。
她告诉自己——走过的路,不要?回头看。
回到春知街,除了换衣服洗澡,秦咿什么都没做。不等头发干透,她就进了卧室,掀开被子在床上躺下。
遮光窗帘挡得严实,空调温度适宜,老房子隔音不好,隐约能?听见车辆鸣笛,以?及,邻居家的电视声。
你看,生活一如既往,很平静,很普通,哪里都没有坏掉。
秦咿蜷缩在被子底下,侧躺,手指无意识地抓住枕头的一角。她希望自己能?快点睡着,一觉醒来后就是?新的一天,好的坏的,都会过去。
一定会过去的。
一定。
这一晚,秦咿睡得并不安稳,不停做梦,一个接着一个。她梦到很小的时候,外婆守在她身边哄她睡午觉。
老人家手指间有雪花膏的味道,香香的,腕上一对缠着红线的旧银镯。
她用掌心拍着秦咿的肩膀,轻声说:“我的小宝贝啊,是?天底下最有福气?的宝贝,以?后一定会幸福。”
秦咿抓着外婆的手,贴着脸颊,小声说:“我好像把我的幸福弄丢了,我把最爱我的人……”
话没说完,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秦咿从梦中惊醒,睁开眼睛的一霎心脏狂跳不止,额角和?脊背都浮起细密的冷汗。
她拥着被子坐在床上,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声音是?从门外传来的。
有人敲门。
确切地说,是?在砸门,力道很重,惊天动地。
卧室里光线晦涩,分不清是?什么时间。
秦咿从床上起来,开了灯,找出?件外套披在肩上,走进客厅。
砸门声仍在继续,咚咚的,夹杂着乱七八糟的吼叫。
“秦咿——滚出?来——”
“你到底跟梁慕织说了什么——”
“为什么经纪公司又不肯签我?他?妈的——”
“你出?来——”
是?方恕则。
秦咿后退一步,单手扶着门框,脑袋里闪过几个念头。
要?报警吗?
还是?……
短短一瞬,她似乎下定某种?决心,抬手伸进衣服袖子里,将外套穿好,长发也用小皮筋绑起来。
之后,秦咿转身进厨房,拿出?两个厚重的玻璃碗,放了点水果,又从架子上挑了把锋利而干净的刀子。
玻璃果盘和?刀,都被她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很显眼的位置。
放好东西,砸门声还在响,很吵,邻居可?能?都不在,无人理会。
秦咿握紧手指。
手机在她上衣口?袋里,电量满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