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球酸胀得?厉害,梁柯也垂下头,自嘲地?笑。一身傲骨叫颓败的滋味沉沉压住,看上去分外落寞。
秦咿咬着唇,抽出几张纸巾想按住他流血的伤口?,被他侧身避开。
两人身形离得?很近,膝盖互相碰到,其他东西却离得?很远,像隔着层浓重的山雾,连对方的表情都看不清楚。
外头似乎起了风,雨水的气息从茶室的窗子透进来?,滋味清冽。小房间里一片寂静,针落可?闻,时间的流逝感变得格外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梁柯也轻声开口?,嗓音粗粝得?像混了砂:“调查你身世的时候我就想过,你一定不喜欢我妈妈,我妈妈应该也没办法接受你。”
“不过,这些都没关系——”血液的味道盈满呼吸,是苦的,他咳了下,声音更?轻,“我可?以离开他们,可?以不姓梁。他们从不在乎我,我也没什么可?留恋的。只要你和?我在一起,其他的都不重要。”
秦咿陡然一颤,心口?和?眼睛一并刺痛,手指发抖。
梁柯也长?久地?凝视着某一处,某个无意义的角落,自言自语似的:“我会多写歌,接商演,甚至可?以去乐器班代课。我不怕吃苦,会努力赚钱,给你更?好的生活。”
离开梁家,脱掉那身“金装”,也许,他会失掉几分光泽,但梁柯也终究是梁柯也,他的磊落不会变,他的真诚不会变。
雨声好像和?他的气息混在了一起,潮湿的,冰冷的。
秦咿咬着唇内的软肉,齿列间泛起一丝薄淡的血色,但是,她已经?感觉不到疼,心口?的闷窒感压过一切。
梁柯也仰头,缓缓吐出口?气,没什么情绪地?说:“我从未想过,我们之间最大的问题是,你心里有另一个人,你想保护他。”环顾四?周,那些信,那些照片,一张张的,散落如雪,“点?点?滴滴,都是你对?他的在乎,那我呢?”
他难得?露出几分茫然:“我算什么?”
秦咿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没能发出声音。
她想,以梁慕织的性?格,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你,放过我?
离开梁家,等待梁柯也的不止有琐碎而忙碌的生活,还有打压、限制,处处碰壁,郁郁寡欢,以及,居心不正、虎视眈眈的方恕则,随时准备取代他,羞辱他。
或许,梁柯也并不在乎这些,但是,秦咿在乎。
我怎么能让他落入那种境地?——
秦咿心里情绪沸腾,恨意和?偏执层层缠绕,叫她透不过气。
两人都陷在自以为是的森林里,迷了路,走不出来?,也窥不见方向?。
寂静持续片刻。
梁柯也好像下定某种决心,眸光移过来?,看着秦咿:“我知道,你会说那些难听话,一定是因为他们用谢如潇的性?命要挟你。你放心,谢如潇活得?好好的,他们只是拿了他的东西,并没伤害他。”
“既然如此?,”梁柯也目光黑沉得?有些偏执,语气也是,“你和?我做笔交易吧。”
秦咿隐约猜到他会说什么,心口?更?酸,骨头发冷。
梁柯也好像没注意到秦咿的表情变化,径自说下去:“我帮你和?那些人抗衡,帮你保住谢如潇,让他平安出狱。”
“唯一的条件是,你嫁给我。”
苟延残喘一般,他声音极静,起伏全无。
“秦咿,我们结婚。”
就算在她心里他只是另一个男人的影子,他也想将她留在身边,困她一生。
秦咿怎么可?能任由梁柯也这样?作践感情,也作践他自己。
她果断的,“不需要——”
“我不需要你帮我抗衡什么,”秦咿深深呼吸着,“我也不会嫁给你!”
“梁柯也,”她艰难出声,像是在劝他,又像是给自己洗脑,“每个人都会走错一段路,过了这一段,你会迎来?新生。”
梁柯也,痛过这短短的一瞬,你会有新的生活。
不再难过,不再伤怀。
十字吊坠掉在地?上,压住一张照片,画面里有一辆黑色的机车。秦咿目光落过去,思绪恍惚了瞬。
她想到那一天,她为他穿婚纱的那一天,梁柯也不知从哪弄到一辆机车,和?照片上的很像。他俯低身形,控着车速,她在他身后,张开手臂去拥抱路过的风。
那时候,整个世界都在光亮里,一切都是轻盈的。
秦咿记得?,她手机的文档里存着一段粉丝留言。
“有人在超话发帖说也神玩机车从不载人,我就问他如果有了女朋友,会不会载女朋友一起玩。”
“她不害怕的话,我当然愿意载她啊——原话,一字未改,那股温柔劲儿,撩得?我心跳爆炸,打这段字时手都是抖的。”
……
桩桩件件,都是他对?她的回应。
梁柯也啊——
秦咿眼眶酸了下。
他越是爱意赤诚,她越希望他能平安顺遂,别委屈,别消沉。她不仅想保住谢如潇的后半生,更?想保住梁柯也意气风发、耀眼蓬勃的样?子。
感情并不是生活的全部,甚至,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