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再辩驳，一来，事实确实如此，是我理亏；二来，这个人从来都能看透我的心思，再争辩，就变成狡辩了。
“是奴家失礼了，这杯茶，算作奴家向公子回敬兼赔罪。”我恭敬地将茶碗递上。
王皓庭接下茶碗：“不敢不敢。”
二人就这么礼貌地交谈着，他也只是问些乐律方面的问题，全然不再探究我本人。
这倒是让我感觉很舒服，他究竟是聪明之人。
“姑娘……”
“公子不必生分，唤奴家乔儿便是。”
“好，乔儿。”王皓庭顿了顿，“今日之曲，较之昨日，虽然简单却更加精彩，是为何？”
“无他，今日心无旁骛耳。”我据实以答。
“原来如此……”王皓庭的脸立刻暗了，喃喃道，“原以为乔儿会因为在下的到来，多少动些情绪，现在看来，我在下自作多情了。”
“奴家的师父曾经说过，要想奏出最真实的曲子，必先抛却私人情绪。奴家不过是照做罢了，公子不必较真。”
他仿佛明白了什么，点点头，呷一口茶。
长时间的沉默，充满整个包间。台子上，依然有姬人在弹琴起舞，靡靡的样子，让我和他都有些尴尬。
许久，王皓庭终于将茶盏中的茶饮尽，起身道：“本想再听姑娘奏几曲，可惜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先告辞了。”
我福下身去：“王公子走好。”
王皓庭转身，向门口走去，脚步却是一顿一顿的。
见我始终没有动作，他终是回过头：“乔儿，难道你不问今日我为何再来这污浊之地吗？”
原来他还纠结于昨夜我的那个问题。
如他所愿，我郑重道：“那……公子为何今日再来这污浊之地？”
王皓庭叹息，眼神再不看我脸：“无奈，情之所系，方寸尽失……”
我怔了怔，在心里咀嚼着这八个字：情之所系，方寸尽失……
他想要说明昨夜他已系情于我，还是想要让我知道，以他的身份来这种污浊之地，是多么没有分寸？
相对无言间，我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无言更好……
是夜之后，一连几日，都不见王皓庭的踪影。他只留下了那一句话，接着便淡出了我的视线。
也好，我并无纠缠之意，即便是乐律上的知己，也是一样。
倒是红姨，一直念叨着王皓庭。还差人去打听他的背景。只不过一直一无所获。
“你呀，就是太放不下身段了！”这句话，红姨已经说了三遍，“当夜，你若是求王公子留下，那……”
“他若想留，必不用我求；他若想走，我求又有何用？”我理直气壮。
“啧啧啧，你这个死丫头，什么时候才能学会人情世故？男人都是由自尊心的。女人一求，他便高兴，觉着自个儿有身价。你由着他，他便生气，觉着你看不起他！”
话糙理不糙。红姨说的很对，但前提是一般男人。我并不觉得王皓庭也是这种我想留便能留得住的人。他那一句“身不由己”，川字眉间的惆怅，已然暴露了一切。
我不愿与红姨再争，只道回房练琴，便躲了去。
只不过，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有人嚼舌根。
“你看看她，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等过了十五，还不是跟咱们一个样！都是伺候男人的命！”这声音我熟，是胭脂阁最聒噪的蜜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