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智叹了口气,强迫自己不再去想朱永贤。他匆匆吃完早饭,打算整理带来的书籍,下定决心好好读书。刚走到院子,就看到燕赤霞从外面回来,身后还跟着严夫人。
“严夫人靠洗衣缝补为生,洗衣三文钱一件,缝补另算。”燕赤霞说道:“我已经和她说好了,每三天上门收一次脏衣服。”
严夫人并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只是珠儿要走科举之路,担心自己的工作不体面,连累儿子因此受邻里的白眼,养成畏首畏尾的性子。
她略显拘谨解释道:“我男人走得早,没留下什么积蓄。我和珠儿相依为命,孩子读书花费大,只能做些零活,勉强维持生计。”
裘智看出她的窘迫,宽慰道:“劳动最光荣,我还想找份事做都找不到呢。”说着,他回屋把自己昨天换下的脏衣服拿了出来,递给严夫人。
燕赤霞也把自己的衣服拿了过来,然后付了钱。
裘智有些疑惑地问道:“你昨天还说自己囊中羞涩,怎么今天就有钱了?”
燕赤霞把荷包扔给了裘智,笑道:“都是你的,早上买包子的钱也是你出的。”他见裘智似要发火,赶忙补充道:“你放心我不白吃白喝,以后肯定报答你。”说完,一溜烟跑了。
裘智气得说不出话来,说什么以后报答,八成又是编些似是而非的预言来糊弄自己,真不知道怎么惹上这么个灾星。
他回屋找出平日里常吃的安神养心丸的药方,准备去药铺配药。
这方子原是宫廷秘方,朱永贤从医书里找到的,请教过陈良医,确认裘智可以服用,才抄录了一份给他。虽然给了药方,但朱永贤从没让裘智自己配过药,都是每个月让御药房做好药丸,送到裘家。
裘智不愿睹物思人,便誊写了一份药方,原稿留在了京里。
刚一出门,裘智就碰上了王仲先和潘文子。他看向王仲先问道:“你怎么还没回京?”
王仲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释道:“我请了五天假,等你都安顿好了再回去。”说完,不安地看着裘智,见他没有怪自己先斩后奏,才长舒一口气。
“你要去哪儿?”王仲先问道。
裘智扬了扬手中的药方:“我的药快吃完了,打算再配一些。”
潘文子立刻提议道:“去詹家的药铺吧。他家价格公道,药材品质也不错。”
裘智倒是无所谓,去哪家药铺都一样。听潘文子的语气,似乎和詹家药铺的掌柜颇为熟悉,照顾一下街坊的生意也好。
王仲先则是小声嘀咕道:“朱永贤当初说得好听,管你一辈子的药。这才多久,药都快吃完了,下个月的药连影儿都没见着,真是不靠谱。”
裘智心头一酸,但面上不露分毫,平静道:“谁能管谁一辈子,这话听听就好了。”
潘文子察觉到两人之间气氛有些微妙,大致猜到了几分,故作不知,转而说道:“我带路。”
路上,气氛有些沉闷,潘文子便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们闲聊:“药铺的掌柜叫詹海生,祖辈都是做这行的,去年刚从大兴搬过来。人虽然有些油滑,但做生意还算本分,药材都是真材实料,童叟无欺。”
裘智觉得詹掌柜性格油滑无伤大雅,毕竟是生意人,谁没点小心机呢。
三人来到詹家药铺,柜台前空无一人,不知伙计去了哪里,只听内堂传来一阵争执声。
“詹掌柜,求你行行好,再借我点钱吧。”
裘智听出这声音有些耳熟,略一思忖,便想起是严夫人的声音。
“不借,没完没了了!”一个男声不耐烦地应道,语气中满是厌恶。想必说话之人就是药铺的掌柜詹海生了。
“咣当”一声巨响,紧接着传来严夫人呼痛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詹海生推了她一把,撞到了什么东西。
裘智感觉事情似乎闹得有些严重,正要进去查看,又听见严夫人略带哭腔哀求道:“詹掌柜,求你帮帮忙,借我五两银子,我不是自己花!是为了给孩子交束脩啊!”
“哼。”詹海生冷哼一声,停顿了片刻,语气变得阴阳怪气起来:“在商言商,我是个买卖人,不做亏本的生意。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只要你答应了,别说五两,五百两我也给你!”
潘文子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自己刚才还夸詹掌柜为人本分,转眼就听到他威胁严夫人,顿觉面上火辣辣的,有些挂不住,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裘智觉得詹掌柜太过分了,就算不愿借钱,也不该如此欺辱一个妇人。他忍无可忍,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提高声音喊道:“有人在吗?”
内堂的争执声戛然而止,片刻后,一个中年男子掀开布帘走了出来。
此人约莫五十出头,面白微胖,团子脸上挂着假笑,一双圆眼滴溜溜地转个不停,下巴留着一撮山羊胡,眉宇间满是精明和市侩之气。
严夫人跟在詹掌柜身后走了出来,她没料到外面的客人竟是自己的邻居,看到裘智三人,不由得愣住,神色更加不安,不知如何是好。
潘文子想到前几日自己提过该交学费了,今天严夫人就来借钱,总觉得这件事与自己有些干系,心里十分不自在。
他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