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卫韫（四）
如果在此刻的是徐太后，她当然会知道这不过是童言无忌。卫韫大抵都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更不会把这事放在心上，以她朝三暮四，脑子里装不下第二件事的性子，恐怕没过今日，便会把此事抛在脑后了。徐太后只会下令严查宫邸学，是否有人偷偷带了、藏了什么少儿不宜的话本，以至于都传到公主的耳朵里了一一当然，今日后，徐鸯也很快反应了过来，但这就是后话了。
只说此时此地，徐鸯听了此话，半晌没说话，只把眼睛一抬，和卫崇对上了。
二人心中都是惊涛骇浪。
要说这两个人，一个十岁丧父，一个十岁丧母，又都偏偏没跟自己剩下的单亲生活。人道是照葫芦画瓢，也得有葫芦才对。他们不会带小孩，实在是太正常的事了。
徐鸯心中震惊，想着的，一是惊讶究竞为何卫韫小小年纪，恐怕连“博"字都不会写呢，竞能说出如此惊世骇俗的话来！二，当然是被这话中，乃至于这一连串的行为震惊。她自己明事理，以己度人，管中窥豹，当然觉得卫韫这心血来潮的行为简直是……简直是昏君的典范了！…怎么回事，她日日教导，费了百般功夫，怎么还是养出来一个彻头彻尾的小昏君？
而另一边的卫崇呢，除了挂心这两件事，当然还有另一件极重要的事。这小鬼头平平无奇地说了一句话，又不可能真与她计较，但背后教她这句话的人可就要遭殃了。当徐鸯抬眼看来，卫崇的心顿时"咯噔”一下。作为前些时日与卫韫相处最多的亲生父亲，他这个头号“嫌犯"此刻就站在徐鸯面前。
他怎么能不警醒呢？他那野兽一般的嗅觉，就差脱口而出，说这话不是他教的了。
好在徐鸯还真没计较这些。
她又缓缓低下头，格外郑重地重新平视卫韫。“……这不是什么好的话。不管你是从谁口中听见的，不管你是怎么听见的，以后不要再说了，好么？”
“…为什么？"卫韫问。
她胆子也实在是大，卫崇都急得想替她答应了，她竞还敢直直地问"为什么”。就像在她这儿，哪怕是皇帝发话，也要她点头才行。“为什么？”
徐鸯也没有预料到她的反问，竞认真想了想，打了个比方，“就像你们宫邸学里，老师喜爱卫衡，不管是因为卫衡读书好，还是就因为同他有什么亲戚关系，总之多夸他两句是可以的。但若是只因喜欢便不给他布置课业，偏偏给你们都是如山的课业，你会怎么想？”“那老师太坏了！"卫韫气愤道。
“那你们会对卫衡怎么想？”
这下，卫韫不说话了。卫衡对她还是挺好的，她挣扎着不想说卫衡的坏话。徐鸯了然，又换了一种说法。
“那你还会像现在一样佩服卫衡吗？佩服他得到了老师的喜欢？”“不会！"卫韫说，又吐了吐舌头，低声道，“…我现在也没有那么佩服他…后面这半句，两位大人就假装没听见了。
“一一那么你再想想，这件事，是不是一个道理？虽然你贵为公主，许多东西唾手可得，你的确可以想给谁就可以给谁。但这赠予应不应当，旁人也会看，会说。若惹人非议，对你对他，都不是好事，是不是？”卫韫听懂了。她蔫蔫地应了一声，从卫崇怀里挣扎下地，道：“那我不要了。”
“好。“徐鸯道，又担心她还有情绪，柔声允诺道，“只要不是像那副图一样特殊的宝物，旁的，你想要，朕都给你。”“我才不要你给呢！"卫韫举一反三，道，“我长大了，自己挣！”二人一愣，卫崇先笑出了声来，用力地嬉了嬉卫韫本就凌乱的头发，惹得姑娘越发恼怒地回头瞪了他一眼。但他也笑得更加猖狂了。徐鸯忍住了笑意，伸手帮她把不听话的头发又捋顺了。“你大人有大量，不与他计较。”
“……好吧。"卫韫勉强地说，又抬头，有些犹豫地问，“我知道不该随便乱给别人东西了。但是…你从前也教我说，不要管旁人说什…”徐鸯有些意外地停下动作。
…是了，她的姑娘虽然有些笨，甚至也不够听话，但是…她也是讲道理的。或许是因为徐鸯平素没什么空陪她读书玩耍的原因，徐鸯说的每一句话，她都非常用心地记在了心里，比背书还要用心。这一句，还是徐鸯在她刚上宫邸学，受人笑话时告诉她的。她竟记到了现在。
不如说，正因为她有些笨，这对于她而言，可能要花上比常人更多的努力。又怎么让人忍心苛责她呢？
何况这可是徐鸯怀胎十月，跋涉千里，一只脚埋进鬼门关才幸幸苦苦生下来的孩子。她怎么可能不心疼。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摸着卫韫的脸，道：……是啊。旁人的话不必在意，可事情总有对错。若是做了错事，就算不在意旁人的话，最终受害的也还是你自己。”
卫韫似懂非懂。
“没事，以后慢慢想，不急着这会就要你明白。“徐鸯笑着拍拍她的肩，道，“卫衡还在外间等你呢，可等了好一会了，你先出去吧。今天下午南宫随便你逛-一朕待会还有事要办。”
在这种时候，她的话总是这样，带着点不容置喙的笃定。说完话，她站起身，卫崇又轻轻一推，卫韫只好一步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