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刘肃(九)
“还有事要′劳烦'你。"徐鸯说。
这会儿,她的怒气已经消弭了近半,神色渐渐冷漠下来,只是眼中仍有冰冷的怒意在平静地燃烧。王琬看了一眼,便好像被烫到一般低头,沉声应道:“陛下请赐示。”
“这信……不知道聂永原本送来的信是怎样的,但大抵不会是什么好消息。刘肃费尽心机,图谋的应当就是淮北与青州,再包抄我们……卫氏宗亲里一半以上的软骨头,恐怕早已和他私相授/受了。"徐鸯顿了顿道,“两年前的事,朕要你再做一遍…你能做到吗?”王琬闻言一怔。
两年前,正是他一身孝衣,独行几百里,远涉青州,靠着一封信,解了洛阳一城之围。
如今,他早已不是那个单枪匹马的白丁,从雍州回来后更是承了爵位,哪怕比起王邈当年,也是升得更高,更快了。他已经许久没有同徐鸯提起年少时那些荒诞的"行侠"的大话。
但当徐鸯冷冷地看着他,就好像一盆瓢泼大雨,又把他浇回了那夜,那最初的一面。那夜他进宫见皇帝,知道她刚脱险回宫,声音却和缓平静,听闻她才亲手砍下朱津的头颅,身上却没有丝毫血腥气,只有一股淡淡的,皂角一般的,好像是他某次行至中州,需要落脚借宿,在里坊街边招呼他的爽朗姑娘,二人擦肩而过,能闻见的清新香气。
后来他才知道,彼时,他们同样是热孝在身。他被困在家中,困在这身麻衣孝服当中,但徐鸯的神色中没有迷茫,她自己就是指引自己前进的曙光。徐鸯告诉他,他的父亲是为了大义而死。徐鸯还告诉他,他要完成他父亲未成的夙愿,要救这整一城的性命。
正如此刻。
“必不负所托。"他说,好似听见体内的鲜血又涌动了起来。过了一会,仿佛是很久,又仿佛只是一个呼吸之间,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手中仍攥着徐鸯递来的信一样,急忙抬头,却正对上徐鸯的视线。她在沉思。她没有丝毫动怒,甚至没有察觉。“……这样。你去同聂永说,一定要控制好淮北的那些宗室。那些宗室子弟,手中的人马没有几个真′忠心事主'的,只要制住了有异心的那几个领头,其余人等自然就作鸟兽散了……事急从权!只要能守住淮北的那道口子,哪怕把他们都′请'到一块,监管起来,也都是可以的。就说是朕允了。”她丝毫没有停顿地说了一长串,才又缓了缓,蓦然回首,指着背后那舆图道,“还有,让他提防刘肃在山阳、济阴一带的伏兵。具体的位置在这上面……只有范围没有对应的地名,能记住吗?”
听罢,王琬定定地看了一眼那舆图,笑道:“臣走南闯北,记的最多的就是舆图。陛下放心。”“好。…好!“徐鸯又顿了顿,道,“来不及写信了,你即刻就去。现在出发!记得,事情虽急,但也不要走漏风声,就只说是朕的回信。”王琬点头,领命而去。他以往步伐从容,今日走起路来,却带着风一般,很快从城主府中穿过。
院中苦苦等着的卫崇见了,自是也嗅出几分不对来,急切地走到门边来,叩了叩,口中求见。
徐鸯让他进来了。
他一进门,看见的就是徐鸯有些怔忡坐在房中的模样,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低声问:
“究竟出什么事了?难道是王……可他刚才还把岑先……”“不是王琬。“徐鸯道,也没有吊卫崇的胃口,只轻飘飘地一笑,便道,“一一是岑先。”
话音一落,卫崇呆在了原地。
“谁?岑先?"他好像觉得自己听错了似的,“那个…小黄门?他怎能……”“他当然能。"徐鸯漠然道,“你觉得我们有什么商议的事情是背着他的?有哪回不是让他守着门,防着别人一一然后他自己把这些军机尽数听了去!"说到后面,她似乎又不经意间流露出些许怒意,但很快又收敛了,侧过脸,分心去把那摊在桌上的信收起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卫崇挠挠头,道。“那是什么意思?“闻言,徐鸯又抬眼,反问道,“是你觉得他毕竟是内侍,是奴婢,不可能有这样大的力量,这样通天的手腕,来勾结刘肃,以致军情走漏,原本巨大的战略优势减弱一一"她问得尤其急,也不知是在责问卫崇,还是责问自己。
“臣绝没有这个意思。“卫崇道,在这种时候,他却分外冷静了,“只不过……先前陛下不是还说过,于将军还送来过一封信吗?若说是这岑先……来了淮州之后,仗着陛下身边没有可用的内侍开始猖狂起来了,那在雍州还没下时,宫中可还有孙节看着他呢一一"言下之意,就算都把这几起来了淮州后出的事记在岑先头上,那也说不过去。至少那封信中指的人,绝不是他。“呵!当然了一一"徐鸯短促地笑了一声,“一一因为雍州未归时,刘肃那语焉不详指的′把握',根本不是他!”
是了,他们先前都踏入了一个盲区,觉得这个在她身边的人如此神通广大,一定就是刘肃的"救命稻草”。
实则不然。
一是在当时,刘肃为了鼓动穆孚联盟,把话说满了,其中究竞有几成水分,谁也不知道。二,是这“把握”,确实另有他人一一见卫崇似乎还没明白过来,徐鸯又深吸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