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愉一直是有点固执的性子,一旦想好了什么,就听不进别人的建议,只有安博言这里才稍稍有所缓和,也相对听劝一些。
当然这是在以前,现在看来,他跟旁人也已经没什么区别。
当发现自己不再特殊,他才惊觉是多么大的失落,心情宛如大厦倾覆,满目苍夷。安博言想试着去做些什么修补,却又好像做什么都不对,只会把人推的更远。他不明白,为什么两人之间突然就变得相处困难起来,明明不该是这样的。趁他分神,安愉眨巴两下眼睛,突然伸手将人一推,拔腿就跑,生怕又被安博言拖回去。
安博言没有去拖她,站在原地动都没动一下,只是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那道眼神让安愉无端的觉得有些难过。今天有云,厚厚的云层时不时将太阳给遮盖住,眼下就很应景的光线一暗。风过来,亭子上缠绕的藤曼晃了晃,几片枯叶缓慢落下,滑过安博言的肩膀,翩翩落地。他盯着那片叶子看了会,想起了读书那时候的事情。
仔细回溯其实都是有迹可循的,只是那时候少年气盛总不甘心被自己的情绪所支配,便阴差阳错的到了现在地步。
看安愉跟男同学走的近,他旁敲侧击的让她好好学习不要为别的事分心,实际不过是自己的嫉妒心作崇罢了,却仗着哥哥的身份对她说教,直到她点头应下并确认没再与人接触才放心。他不愿深究自己的内心想法,坚持认为只是把她当作妹妹看待,哪有人会对自己的妹妹有非分之想。
那阵子他怀疑是自己跟其他人接触的太少了,也是这时候恰巧姜楠对他表白,两人一起参加过竞赛,算不上多熟悉,但偶尔课间遇见了也会招呼一声。
姜楠长得很漂亮,学习成绩也好,似乎是个完美的恋爱对象。
好像为了证明什么,那一次他鬼使神差的答应了下来。
他们开始交往,牵过手,有过拥抱,上大学后也曾接过吻,所有的亲密接触都是姜楠采取的主动,自己不抗拒却也没有很接受。
而再深入的肢体接触却是没有了。
寝室里总有怀春的少男诉说着懵懂的□□,到了一个阶段似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很神奇的是,他却办不到。
他一度把这一点归咎为课业繁重的问题。
姜楠为此多次失落过,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选择沉默,好在这个女孩很会自我开解,没多久就会自己找个台阶走下去。那时候一切看起来好像还算完美,而他也已经很久没见过安愉,觉得过去对她的过度关注似乎减弱了,果然单单只是环境问题。直到安愉面临高考,也将步入大学,大学是一座光怪陆离的情绪海洋,里面充斥满了年轻人的蓬勃躁动。安博言突然就变得坐立难安起来,他不由得幻想了一下安愉带着陌生男人回家给他们做介绍的场景。
猛然发觉好像仍旧难以接受。
他每天都被这种害怕惊惧焦躁的情绪所折磨着,一时想不出特别好的方法应对,连面对姜楠都开始心不在焉,甚至有了分手的念头。姜楠应该也是有所察觉,找他的频率陡然低了下去,偶尔交流时一发现苗头就机敏的将话题转掉。
她的故作坚强,让安博言少有的生出几许怜悯的滋味。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从高中到大学,到毕业初入社会,安博言很庆幸安愉始终都在原地呆着。
某次年会,安愉喝醉了,他接到电话过去接她。
她坐在副驾上醉的不省人事,窗外的街灯朦胧的落进来,盖在她身上暖暖的一层。
他没有马上把车开出去,而是在这逼仄的空间内难得享受着当下的平静,看着安愉恬淡的睡颜,不止一次想要拥抱她的念头又出现了。这次周边没有旁人,甚至连当事人都不会有所察觉,他可以做任何渴望已久的事情,不用担心被人发现。近乎是带着跪拜神明的虔诚,他将安愉缓慢的搂进了怀中,更无法克制的低头吻上她的嘴唇。心脏的剧烈跳动是在面对姜楠时从不曾有过的。
就是那个晚上,安博言彻底明白过来,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他必须破除世俗眼光去喜欢自己的妹妹,尽管他们之间并没有血缘。
他找了一个合适的时间,跟姜楠提出了分手,对方愣了一瞬,沉默好一会点头答应下来。
顺利的超出自己预料,也由衷感谢姜楠的理解。
然而便是当天晚上,姜楠出了车祸,当场死亡。
货车司机一个劲喊是她自己突然冲出来的,自己实在是无辜。
天有不测风云,大家仍旧将这次事故当成是意外。
安博言却下意识更倾向于司机的话,这次车祸是姜楠故意为之。
好听是意外,难听是自杀。
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果没有下午的那场谈话,这么年轻的生命可能就不会消失。他对姜楠就算称不上爱,也有朋友之情,他有罪。那阵子过的很是混乱,至今想起来都是模糊的。他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决定出国换个环境。安愉得知这个消息并没有表示什么,只是某个晚上陪自己大醉了一场。
她说你可以难过,但不能消沉。人生的组成本就是生离死别,你只是经历了其一,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不久的将来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