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很难说清楚
第二天上午，羿正往军事邑的方向赶，天又淅淅沥沥下起来，那时他已经过了城南，却突然返回，朝梅花巷方向七拐八拐。
羿进门时长老正蹲在屋檐下吃早餐，远远就能一股浓浓的野菜味，走近一看，大陶碗里果真全是煮得稀烂的菜根菜叶，只有极少的黍粒夹杂其间。
见羿进来，猪长老只是拿筷子指了一下位于身侧的石墩子，接着便又大嚼起来。
那野菜粥肯定难以下咽，不然猪长老就不会嚼几口就梗一下脖子。
羿假装挠痒痒，从怀里摸出几块碎金子。
过了许久，长老才搞定那碗饭，然后就着檐头滴水慢慢洗碗。
“闲啦？”长老问。
“一直就不忙。”不知为什么，说完这句话羿突然感觉好像欠了谁二斗米。
“不忙好，清闲总胜于乱忙------”长老洗完碗，起身回屋。
羿把金子放到了窗台上，望着越来越密的雨丝怔怔发呆。
“有事？”长老很快出来。
“没事，就是感觉你昨晚说的挺好，又赶上下雨，所以过来聊聊。”
“那------去邑里？”
“无所谓无所谓，随便聊聊，哪都行。”羿急忙起身。
猪长老抬头看了看天：“那好，来------”说完，他掀开隔壁房间的竹帘，进了屋子。
这个房间的整洁程度远远超过了羿的估计，墙壁洁白光滑，天花板严丝合缝，家里除了一个个五尺有余倚墙而立的窄柜子，别无其他家具。房间正中央，摆着一张精致的白玉条几，条几上笔砚俱全，还有一大摞空白帛书，特别是那张铺满地板的秋兰席，不仅一尘不染，还散发着令人感觉特别舒服的幽幽香气。这种草席羿在境外见过，产地价为八钱金子一平方尺。
羿赶快脱了靴子，并在裤腿上蹭袜底。
长老见状笑：“没关系，这种席子就算扔进茅厕里也没关系，拿水一冲照样干净。”
话虽这么说，但羿依然蹭了好几十下才进去。
长老坐到条几后，打开砚盒细细研磨：“说吧，想聊些啥？”
羿跪坐在他右侧：“还是昨晚那件事，第三个‘烈风雷雨’究竟是怎么回事？”
“嗯，这个是羲记在的衬衣上‘四维之战’战况报告书，对了，你知道羲吧？”
这个羿怎么会不知道呢？当年就是他和尧、和、以及被时人称作“四维”的东岳、西柱、北脊、南峰共同掌管炎黄王国的前身——唐虞部落，并在“四维”发动叛乱时和尧、和一起打败了“四维”的大军。王国立国后一直担任“四岳”中的一岳，直到尧二十九年去世。此人以坚毅刚正嫉恶如仇而著称，历史邑中有专门为他立的传。
“------这份报告写于唐虞部落两千九百六十七年，也就是王国立国头一年，当时‘四维之战’刚刚结束，为了让后方尽快得到消息，他拿木炭和衬衣写下了这份捷报，但那时行文说话有许多现在已经极少使用的字词，所以原文我就不给你背了，而此处的‘烈风雷雨’是说，‘四维’的军队在横渡漳水时遭遇了大风暴雨，突涨的河水将敌军卷入了洪水，等他们赶到预设战场时，‘四维’的士兵只剩下不到十分之二，所以他们很快就将敌军彻底歼灭，并在下游河套处找到了全部死于洪流的‘四维’------”
什么？“四维”竟然是被水淹死的？但历史邑怎么说他们全是被尧杀死的？而且现在军事邑的教科书还把这场对王国未来影响甚大的漳水之战作为案例指导士兵如何临渊而战，还有，搞军史的那位长老采用的也是历史邑的说法，难道大家说的都不对？乱了，有点乱。
“怎么？有问题？”长老正在摊开一张帛书，见羿眼神不对，停下了手。
于是，羿就把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
“是这样的------这份档案一直到了舜五年才解密，而历史邑在尧六十三年时已经写了这一段历史，他们的依据来自于几个那场战事亲历者的口述------对了，没有人告诉你王国前的历史不靠谱？”
羿突然想起那位历史邑长老给过自己的叮嘱，所以不等猪长老说完就道：“那尧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当初发生的真实情况？”
“将军，难道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长老瞟了羿一眼：“我问你，你们几年前难道没有杀戮过无辜的平民？你回来后什么不讲这种不仅毫无人性而且严重违反军纪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去把这些事情告诉历史邑？难道揭露罪恶不是一种最高尚的美德？”
羿的汗出来了，他没有想到一个死老头竟然知道这么多事。
“尧对立国之前发生的许多事或许比你更矛盾，因为在档案邑建邑之初，档案邑没有收到任何一份部落时代的文字性实物，为此，我的两位前辈曾经多次找过尧，结果尧说，等人民有能力直面黑暗时再说。当时那俩前辈弄不明白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所以四处搜集有关的线索。经过多年不懈努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