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打到晚,也打到了晚凉耳里。
“远儿,外面真喜庆。”晚凉躺在院子里的软榻上,声音软软静静的,没有生动了,只剩下一些悲凉。
远儿坐在她身边练着毛笔字,闻言抬起小脑袋,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是啊,我看今天王爷哥哥,也收到了一张喜帖呢!”
晚凉闭上眼,心不在焉,有些疲惫地说道:“嗯,有王爷在婚礼,一定很体面,好看的小说:。”
远儿接上话:“还有啊凉姐姐,我看王爷哥哥备了好些贺礼,让管家爷爷先送去呢!”
晚凉没回答,就着慵懒的阳光,几乎是要昏昏欲睡了。
“好像是送到将军府去了。”远儿思索了半晌,才想起清晨顾景交待管家的地方。
晚凉从软榻上惊起,语气里流露了慌乱:“哪个将军府?”
远儿用沾满墨迹的手挠了挠后脑,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也不明白凉姐姐为何反应这么大,只能大概地说道:“早上好像是阿丁哥哥接的信,凉姐姐去问问他就好了。”
晚凉理了理揉成一团的衣裙,起身就往家丁工作的地方去。走了几步,她却突然停住,口中喃喃自语:“他们成亲…我去做什么…”
晚凉又掉头,失神而茫然地朝大门走去。漆红的大门纹丝不动,铁环上的狮子眼神狰狞。出了门,地上还有些零碎的纸花,是迎亲队伍过后留下的,五颜六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真好看。
不知道他们此刻,拜过堂了没有。从前没有见过汉人的成亲,传闻中,都是很举办地隆重。忘记在多久之前的孩童时,听说过苗寨里有一个祭司,差点丢了命,也要和汉人成亲。他们的婚礼无比隆重,还请了那时的皇帝主持。喜轿绕了京城一圈,一路走,一路撒着铜板银子。那时有一阵风吹起了新娘的红盖头,看到的人都说从没见过这么美的新娘。八抬大轿抬进了将军府,那是左溪的母亲,青隐。
晚凉自小,就憧憬着这样的婚礼,与心爱之人,执手拜堂。然后那日,她一定要做全世界最美的新娘。
现在晚凉才知道,最隆重的婚礼,不过是与心上人成亲而已。
如今是别人如了愿,只剩下她一人,在满大街的热闹中失魂落魄。
晚凉拐入了热闹的市集。城民们都出来沾着喜气,有的人还得了不少铜板,正在沾沾自喜。身边还有不少议论的声音。
“待会将军府的轿子抬过来,肯定会有不少赏钱,可要准备好了!”
晚凉迷蒙地抬眼望着街的尽头。开路的是一队乐队,唢呐锣鼓,奏得欢天喜地。随后就是马队,两行人都穿的喜庆,骑着马,慢悠悠地从街的那头靠近。城民们都自觉退到道路两侧,给迎亲队伍让出一条路来。
只有晚凉,呆立在道路中间。她已经听不见了所有声音,那些让她快让道或者是在骂她的声音,以及喜气冲天的敲锣打鼓声。
她盯着骑马走过来。而左溪被挡着视线,却没有看见他。迎亲队伍靠近过来,见到前面拦着一个女子,像是一个疯子,速度也缓了下来。队伍里也有一些天音楼的人,有认得晚凉的,怕她今日来砸场,就上前将晚凉轰到路旁。
晚凉没有反抗,动作麻木地仿佛是有人在操纵。她眼里只有这个坐在高高的马上,穿着大红喜服那个男子。他的脸庞越来越清晰。纵然在今天,他的大喜之日,他也未表现得如何高兴。依然是淡淡的眉眼,没有表情,没有左顾右盼,目光专注地看着前方。
左溪从来都很专注,也很坚定。晚凉很少看到他做事会临时改变计划。她站在这里,觉得自己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扭转这个事实。
身边的人热热闹闹地伸手接赏钱,只有晚凉立在人群里,纹丝不动。她死死盯着看左溪,似乎是在反复确认面前的人是不是她认识的这个少年。她看着他大红的喜服,突然想到那日他握着她的手,将一把匕首刺入他胸口时,染红一袭白衣的,也是这个颜色。
都是决然的颜色,是刺,是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