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脚一蹬就过去了。
來到家门口。大栓高喊一声:“我回來了。”却不见弟弟妹妹出來迎接。心中狐疑。往里走两步。看见一群警察宪兵和便衣侦探站在家里。他心中咯噔一下。算命的唬对了。家里有难啊。
宝庆和杏儿站在堂屋门口。几个孩子战战兢兢躲在他俩背后。宝庆拉扯几个孩子长大。几十年來起早贪黑的干活。早沒了当年的锐气。在军警宪特面前话都不敢说。反而是杏儿有勇气。她理直气壮的说道:“我们家沒有金条。你们來错地方了。”
为首的巡官道:“大嫂。我再重复一遍国家发布紧急经济措施方案。私人不许持有黄金。私藏金条就是犯罪。就是扰乱国家经济秩序。懂不。杀头的罪。”
杏儿道:“任您说到大天上去。沒有就是沒有。”
巡官冷笑:“我们可是有确凿证据的。你们家上海有个阔亲戚。前年到北平來。给了你们十根大条子。街坊邻居都知道。对不对。白二爷。”
白二凑过來:“对。一点错沒有。他们家藏十根金条。银元不知道几千几万呢。”
杏儿大怒:“白二你说话要凭良心。你看俺们家这样子像是有金条的么。”
家徒四壁。孩子们面有菜色。确实不像是富裕人家。不过这帮军警可丝毫沒有怜悯心。巡官不耐烦道:“既然不交。那就甭怪我们不客气了。抓人。扣车。”
警察们如狼似虎扑上去。扭住宝庆的胳膊往地上按。大栓怒吼一声:“放开我爹。”正待冲上去拼命。一个宪兵用警棍拦腰给了他一下。枪托拳脚齐下。大栓被打得乱滚。末了和爹一起被警察抓走。家里挣钱的两辆三轮车也被拉走。
孩子们嚎啕大哭。杏儿却欲哭无泪。家里是藏着四根金条。可这钱不是自家的。而是李耀廷入股的钱。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国家出了一个劳什子的政策。以去年的价格收购黄金。就跟明抢沒两样。老百姓最后一点民脂民膏也被刮尽搜干。不过为了丈夫和儿子的性命。杏儿还是决定舍弃这些金子。
她先去找了李俊卿。不过如今李俊卿混的也不咋地。光复后的这帮当权者。吃相实在太难看。只顾着捞。别的全不管。北平这些老政客。老江湖。在新权贵跟前连个屁都不算。
老友遭难。李俊卿不能坐视不管。他问杏儿:“家里到底有沒有金子。”
杏儿道:“有。顺子给了五根小条子。用了一根。还剩四根。”
李俊卿道:“有金子就好办。如今只能破财免灾了。你把金子给我。我帮你疏通去。”
杏儿拿出包袱。慢吞吞的解开。露出里面藏着的四根一两重的金条。眼泪汪汪道:“兄弟。你千万把宝庆和大栓救出來啊。”
李俊卿眼神有些闪烁:“嫂子。我一定办的妥妥的。”
他拿着金条去了警察局。把金子交给办案的巡官。巡官递给他一根金条:“李爷。这是您的提成。下回再有这样的情报别忘了兄弟们。”
“一定。一定。”李俊卿收好金条。抱拳告辞。抬胳膊的时候。露出中山装腋下的破口來。衣服的领口袖口也都磨秃了。
过了一个礼拜。宝庆和大栓终于被释放了。但两辆三轮车却被沒收充公。爷俩带着一身伤痕回到家里。杏儿做了一桌饭菜。棒子面粥。咸菜疙瘩。孩子们大眼瞪小眼。肚子咕咕叫。
“人回來就好。吃吧。”杏儿道。
宝庆和大栓端起碗。吸溜吸溜喝着粥。看着丈夫额头上深深的皱纹。杏儿觉得鼻子酸酸的。
“娘。我饿。”五宝端着空碗说道。
“饿了就睡觉。睡着了就不饿了。”杏儿哄着孩子。
“饿得睡不着觉。”五宝说。
大栓默默拿起五宝的空碗。把自己的一半粥到给他。
到了半夜。五宝忽然说肚子疼。疼的死去活來的。宝庆赶紧抱着儿子去看病。深夜的街头犬吠不断。宝庆忽然想起三十年前。自己曾经这样去请郎中给杏儿娘看病。时光荏苒。这城市、这街道。基本上沒有任何改变。
家里值钱的东西全当了。连隔夜粮都沒有。哪有钱给儿子看病。沒钱医院就不收。宝庆背着五宝去找中医诊所救命。儿子在他背上躺着。声音越來越微弱。等到了郎中家。已经沒了气息。
郎中检查了一下。说是得了绞肠痧。和当年杏儿娘一样的病。孩子是活活疼死的。
宝庆和杏儿最小的儿子就这样死了。宝庆借了把铁锨。和大栓一起來到城外乱葬岗。挖了个坑。把五宝摆进去。小儿子面色苍白。睫毛似乎在颤抖。
“五宝。”宝庆沙哑着声音喊了一句。就哽咽了。
大栓擦了把眼泪。在弟弟身上盖了张破席子。一把土一把土的洒上。堆起个小小的坟头。父子俩默默坐了一会才离去。
夕阳下。宝庆的步履格外蹒跚。
今天兄弟年满三十六岁,为答谢读者,今日加更若干,下一章更新时间,明日上午1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