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竹的话一出口,空气突然安静。
张家人这边且不说,侯家那赶马的小厮,嘴张得要裂到耳后根。
桂如月扶额,自家三女儿的嘴巴,还真是厉害啊。
张小竹后知后觉,自己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啦?
她赶紧补救:
“嘿嘿,嘿嘿,我听这声音这么好听,定是一位风度翩翩、气质非凡的贵公子吧?比如,侯掌柜?”
稳住,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张小竹想。
须臾,马车中传出冷傲的轻笑:
“桂娘子,路途遥远,牛车不便,不如尔等上马车来同坐?”
是一点也没搭理张小竹。
张小竹:你听到了吧!女人脸,你一定是听到了!
桂如月当然是推辞:
“侯掌柜身份尊贵,民妇不宜造次,还是各坐各的吧。”
虽然容县地处大威朝边角,没有那么多礼仪教条约束,这里又不比村里有人长舌聒噪,男女同乘一车其实也没什么。
但她也知道,汉州侯氏是大威朝显赫世家,朝中为官的族人甚多,他们教养子弟必定以最正统的礼教约束。
侯梦长大概就是客气以下,以他的身份和通身贵公子的气质,想来比谁都重视规矩呢。
想是这么想,但没料到的是,侯梦长对此嗤之以鼻。
“桂娘子是特立独行的奇女子,也这般想?”他皱起姣好的眉毛:“这些条条框框最是无聊,你们快上来吧,省得天黑到不了,我可不想露宿野外!”
贵人都这般说了,再推辞就是不给面子。
桂如月只好上车。
张恒义也换下一个小厮,他坐在马车的车儿板子上,那个小厮在后头慢慢地赶牛车。
见娘和大哥都上了侯梦长的马车,张小竹心里纠结得哟。
她是一点也不想跟这人挨太近。
可形势比人强,她不得不磨磨蹭蹭地跟在后头,准备上车。
结果白玉般的修长指头轻佻车帷,露出一双桃花眼:
“本公子尚未婚配,与未婚女子同坐,恐不合礼……”
张小竹:你果然是听到了吧!
好小气一男的!
刚才还说条条框框无聊呢,现在又说未婚男女同坐不合礼了,就是不想她坐马车呗。
就是被说了心里不得劲,针对她呗。
哼,她才不稀罕坐!
张小竹脸一黑,刚想退回牛车上。
侯梦长又及时地说:
“但本公子不是在乎那些个虚礼的人,张三姑娘,快请吧。”
真是打了个巴掌又给个甜枣啊。
她还得感谢他勇于反叛礼法不成?
可是为了不耽误行程,这马车还是得坐。
张小竹深呼吸一口气,踩上马车,笑盈盈入内。
然后瓮声瓮气地说:
“谢谢侯掌柜,等到了我家,我一定好好招待你。”
用乡村泥腿子原汁原味的生活方式,好好招待你!
两个年轻人互别苗头,桂如月自然看出来了。
她想不通,这两人连私交也没有,怎么针尖对麦芒的?
不过她也不好干涉。
之前,侯梦长听了她的合作提议,虽然心动,但也有些迟疑。
于是他提出,要去坝子村走一趟,亲眼考察,方能跟州府的侯家交代。
这么一来,他如今是她的贵客,不能轻易得罪。
而小竹是自己闺女,正是叛逆的年纪,也不能一味压着她。
再加上,在她眼里,这两人,一个十二岁,一个十六岁,简直是两个孩子拌嘴。
反正吵几句也没啥,顶多磨破嘴皮子,随他们去吧。
桂如月乐观地想。
马车就是比牛车轻快,侯府的马又是上好的,原本一天一夜的行程,当天天擦黑就到了。
张家大房从府县回来,还带着一辆极其华丽的马车,这在村里引起了轰动。
本该在吃晚饭的村民们,饭也不吃了,纷纷跑出来看热闹。
桂如月很有先见之明,还没进村就和张小兰下了马车,两人徒步进村,侯府马车跟在后面。
“天啊。”村长喃喃:“是马车,竟是马车,就是镇长老爷家,也不过用骡车而已!”
有个汉子不信:
“瞧清楚了?真是张大嫂?不可能吧,她家连屋都没盖呢,买马车了?”
大媳妇小姑娘们则是一溜水的艳羡:
“好漂亮啊的马车啊!瞧那马,瞧那车,得不少钱吧?张恒义坐上去,比地主家的儿子还气派!张大嫂可真好命啊!”
也有那不和谐的声音:
“哼,种几个便宜萝卜,能买上那玩意?指不定在外头做了什么腌臜事,这种好命,咱可不要……”李婶子说。
桂如月白了她一眼。
“李婶子,你怎么还是那样,管不着自个的嘴?这可是汉州州府来的贵人,来咱们村里寻摸买卖机会,带大伙儿一块发财的。你一张嘴得罪了人家,我看这买卖不用做了,大伙还是老老实实种地挨穷吧。”
啥?从州府来做买卖的?
还带大伙儿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