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么。”独眼猎魔人冷哼,拇指压着刀柄,“果然,我第一次就不该放过你。”
“包括跟你一起的东西……”
“我不知道你到底做了什么,骗到所有人,竟然乐呵呵相信一个无缘无故冒出来的‘弟弟’,相信你本来就会说话。但你骗不过我。”
猎魔人狠劲不输刺杀当日,可对于漫不经心,满是破绽的男孩,他强抑杀念杵在原地。
“酗酒伤身,先生。您起码要避免空腹吧。”
猎物毫无自知之明,埋头不知鼓捣什么,关怀口吻真挚。
为避免重蹈覆辙,独眼龙抽出佩剑,龇牙露出尖齿。他不会再多费口舌了。
然而利剑尚未举高,他就因对方转身递来的东西一怔。
雪捏成的娃娃娇小可爱,两颗石子眼对着他,仿佛在对他笑。
“为什么您会对我说,‘比起将来,我还不如死在您手上痛快’,啊,我不是在质疑您的手法,您一定相当擅长屠宰,能让死在您手下的生物,利落摆脱痛苦。”
被想杀的人崇敬地夸赞,独眼龙五味杂陈。
“……不为什么。”
他尝试挪开视线,可那样会让目标逃走,于是他又只能瞪着那张可恨的,稚嫩的脸。
“您的眼睛,是怎么受伤的呢?”择明抢在对方怒喷前解释,“我没想拖时间或找机会反击逃跑,仅仅是一个临死前的遗愿,先生。”
“这是我的坏习惯,宁愿为一点路边微不足道的砂砾草根,放弃华丽宏伟的终景。”
为证明诚心,择明放下背篓席地而坐,就差扬起脖子待谁宰割。
“只要您肯告诉我,并保证今后不再整日酗酒,我任您处置。”
更古怪了。
即便思维在警告自己,男人张嘴应道。
“我见过……”
徘徊阿卡夏以前,不,日子还要再往前翻页,翻到他还是一家之主,与青梅育有一女的篇章。
故土城邦归某位法师管辖,人们安居乐业,从不知危险灾难为何物。
所以当铺天盖地的‘蛇雨’下降时,惯于安逸的居民惨死半数。
那蛇,并非普通毒蛇。被它咬过的人全身包括肌肤都会迅速流血,没几分钟就咽气。
尸体下葬,埋入墓园,留给生者无尽哀痛。
但宛如神不讲道理地整蛊,那些亡者里陆陆续续‘复活’一部分,爬出坟墓找回家里。包括他的女儿。
他们和过去没有差别,依然有死前的全部记忆,从头到脚找不到任何不洁气息。
“但是,有一个附身者出现了。”
男人沉浸过往,独眼如点燃滔天恨意。
异常者是名老头,某天突然发狂,扑咬啃食同类。
为制服他,城主牺牲近三分之一的精锐部下。
这仿佛是个不祥开端。
正常生者人人自危,对着复活过的家眷亲友,邻里街坊,惶恐终日。提防也从随身携带武器演变到自发组织纠察队,将所有复生者乃至其家属进行审判。
现在回想,那圈套或许一开始就设好了。
“真正的魔物是那条黑鳞三头蟒,它躲在我邻居,一个孤儿身体里,我最初就觉得他和回来的其他人不同,他太怪了。”
“等到越来越多主力军去抓复活者,它终于暴露原身,压扁城主法师的住宅,拍拍屁股又走了。”
讲述者浑然不知自己跪倒在地,捂脸发笑。
火灾蔓延的城里,蛇群与人厮杀,人又与人交战。认为复生者是威胁,和坚信他们是正常的分为两批。
而那时的前者只有一个目的——对可疑复生者赶尽杀绝。
因为是屠夫出身,熟练兵器,他带着妻女在混乱中杀出一条血路。
他单凭决意只身与魔物对峙,又与顽固派周旋,排除万难逃到城门,终于将妻女送到来救援的使徒手上。
然而遍体鳞伤倒地的他,等来的是妻子和女儿被利剑穿心的画面。
“他们对那城主的子嗣,同样死亡过的小鬼,完全不是这样。”
“哪怕他们,给我一个理由……就算先抓住他们,审问检验几天,我也不会……”
讲述渐渐前言不搭后语,择明仍面露笑意,沉醉其中。
他在独眼龙回神前起身。
将雪娃娃塞入那粗糙掌中,他捧起对方脸,堪称放肆地揭开眼罩。
这里留下的不是什么骇人伤痕,仅仅一道划痕,来自人才有的武器。
“原来如此,先生。您一直在烦恼挣扎着。”
到底是该恨祸害世间的魔神,还是恨夺走至爱性命的人。
无论选定哪者,这只独眼所见的未来,都只是充满不幸,早已扭曲的悲剧。
“但您的决心,也寻常人能比。”
察觉猎魔人抵触退开,他反用力拉近,比对方那天在小巷时还强横,几乎要将那颗脑袋掰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