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持续整夜, 阴冷潮湿的感觉延长了睡梦时间,睡过头的切斯特起床,头昏脑胀。
将不适归咎为剑伤,他到一楼顿时清醒, 热情问候室友。
“早, 赛伦斯。”语毕闻出焦甜香味,他快跑到桌边坐下。
“是你做的黄油烙饼吗?看起来好好吃。”
此语绝非客套赞美, 盘中烙饼呈一个漂亮的圆形, 色泽金黄, 边缘焦脆, 引人垂涎。
拿叉戳起,大口猛咬, 切斯特两条眉毛抽搐地舞蹈。
这一口他咀嚼了整整十多分钟。
倒不是难吃得令人发指。
那味道在舌尖漫开, 异常古怪。
说是甜, 但夹杂醇厚苦味。
刚感觉有点咸,可不知哪来的酸辣灼烧喉咙。
困惑之际切斯特一度认为是他有问题。
因为主厨赛伦斯和他吃着相同食物,竟毫无压力, 面不改色, 甚至全部吃干净了。
为照顾对方的自尊心,也不辜负这份好意, 切斯特最终艰难啃咬, 不表态。
“对了,昨晚的雨好大啊,我窗户靠树,一直听到外面呼呼怪响。像在叫我名字似得。”他转移话题道,“还以为我是做噩梦了。你有听到么?”
择明微笑点头。
昨晚他可不止听到怪东西。
来历未知,种类不明的无数眼珠, 它们昨夜将他包围但什么也没做。
就只是依附着物体表面,静静注视他。
对峙快半小时,他受冷忽然打一个喷嚏,眼睛们四处遁逃,转瞬消失。
依魔神后来的说法,它能察觉那是它的同类,至少有搭边关系。其实力却模糊难定。
‘你是要把他毒死吗’
魔神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
它指的是噎住后脸色发青,逐渐面目狰狞的切斯特。
深知自己的水准,择明最后端走他糟糕的试验品,用一杯清水解救了男孩。
屋外雨如豆下,临近正午才有减弱趋势,切斯特用外套遮雨带小伙伴跑到对门。
寡妇玛琳与几位妇女围坐厅堂,这群人编织花篮,买布染色,还缝制头巾,俨然一处复合小作坊,业务多样。
为多赚点学费,昨天切斯特就决定加入他们,专门干些重活。他扛起比自己高的水缸,脸不红心不跳,经过择明时煞有介事招手。
“赛伦斯你快进来,就在这等着,千万别自己乱跑。”
即便他没说,择明也看出他是忌惮着那独眼猎魔人。
然而今早天亮时,猎魔人就离开这片街区,没再回来。
【想必鬣狗先生是去找能消磨时光的美酒了】
衣袖忽被扯动,择明低头与小女孩对上眼。
她圆圆的脸蛋堆笑,朝他伸手。
“舞!跳舞!”
“赛伦斯,她现在可喜欢追着你跑了。”寡妇玛琳不禁探出头,打趣道,“从早到晚都吵着要看你的人偶跳舞,我都哄不住她。”
出来匆忙没带人偶,择明摸摸女孩的乌黑软发,到角落现做一只。
竹竿作躯干,碎布当衣服,泥捏成脑袋绘出秀气五官,绑上细线后比木偶更像真人。
为与僵硬度适配,择明只让舞女重复简单动作。
“活了!活哒!”
女孩兴奋地拍手叫喊,一阵涟漪般的怪圈顿时扩散。
众人停下动作望来,视线触及舞女,便再也无法离开。
她如八音盒中俏丽的妖精,优雅旋转,身姿翩翩,细长眉眼拥有夺取心魂的魔力,让观众忘却束缚她的银线。
她是活的,且在凭自身意志起舞——这点毋庸置疑。
当切斯特挑水进门,看到一个个似着魔僵化的人,呆立不知所措。
寡妇玛琳许久才回神,捂嘴惊叹道。
“好逼真的……人偶表演。”她努力搜刮赞美词却无济于事,还是她身旁的戴花少妇惊呼出声。
“简直像施了咒言!”
定居较久,戴花少妇参加过每年定期举行的祈福祭典。
有名望的世家法师随莱维大人出行,唤醒沉睡的石像守兵,一行队伍浩浩汤汤来到城中央,既是为祭奠古今亡者,也为生者求得福音。凡见识一次,那盛况就终身难忘。
“我倒是可惜这孩子不会说话。不然他能学学腹语,上街表演肯定大受欢迎。”另一位妇人摇头,俯身托起择明脸颊。
嘴旁伤疤没之前狰狞,但一眼望去仍明显得可怖。她沉重哀叹。
“唉,还有这脸,不适合上台啊。”
“那有什么,用东西遮一遮不就成了?”
“但总有要摘掉的时候吧,就比如、比如——谢幕的时候。”
“能请法师复原呀。霍姆家的就认识一位,但那大人出的价格实在是……”
妇人们七嘴八舌讨论,声音盖过雨砸枝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