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一点,一面崭新的水镜再度生成。
然而就在这一瞬,他的水镜之上,波澜不断,难以抚平。
随后,薛行吟听到熟悉的,冰雪般肃杀的声音:“你在窥探什么?”
就算是薛行吟,神色也不由一怔:“道尊?”
道尊怎么会出现在南诏王宫?
谢沉璧的眼神却动了,他注视着那面崭新的水镜。
岑覆雪。
他也是来和他抢阿婴的吗?
小狗的毛竖起来,更加忌惮地看着那面什么也看不出的水镜。
薛行吟反应很快:“薛家有一血脉,流落南诏,可能在王室中。”
对方冰雪般冷淡的声音寂了寂,随后回答道:“吾替你寻。”
与此同时,薛行吟还未来得及说什么,水镜便一寸寸崩裂开来。
“等等......道尊,您去南诏是?”
“妖异祸端降临南诏,吾去寻。”
话音刚落,水镜碎了个干净。
薛行吟沉吟片刻,想到异状的梵识意,便将这祸端放心交由给了岑覆雪。
他如今不愿多靠近岑覆雪,岑覆雪能感应出南诏的祸端,若是感应出他曾经去往异世......
也罢,他初以为道尊所感应的妖异是梵婴,如今看来,应当是梵识意才对。
他想起匆匆瞥过,少女捧着崭新水镜眼眸弯弯的面容——
凭她如今模样,暂掀不起什么风浪。
他莫名其妙想到,或许,就当是饲一只小虎,若是来日对他露出爪牙,杀掉即可。
但这个念头被他轻易的否决了。
他的目光落在身侧的谢沉璧身上,讳莫如深地弯了弯唇。
南诏。梵识意犹在宫室中喘息,如今力量恢复大半,他警惕地看着周遭一点点黑沉下去的夜色,感知到对方的灵识一点点撤出了南诏王宫。
他这才放松下来彻底疗伤。
他知道薛行吟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但他也不打算再回到修界了,他只要星悬仙君消失隐匿于世间,无人能寻到。
如今的阿婴是个凡人,他要将阿婴带走。
他期盼多年的遗憾,归于今日,即将尘埃落定。
此时此刻,宫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面前的少女,背对着光芒的来处,看不清面容,背后披着金灿灿的夕阳光辉,但梵识意一眼就可以认出她是谁。
他眼睛有些发痛。
下一瞬,他开口望着手持长剑的少女,捂住腰腹的伤口。仿佛从无数年之后的岁月而来,带着的所有遗憾都即将终结。
“阿婴,我们能不能,重头再来?”
少女靠近的脚步顿了顿,随后梵识意听见她轻笑的声音。
剑尖曳在地上,发出金石之声,冷硬而粲然。
他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她确实是在笑的。
但却是轻蔑的,嘲讽的。
她用剑尖挑起他的下巴,仿佛宫破那日,少年仙君轻佻地挑起她的下巴,宣告他回来了一般。
然而她眼中却没有那种泄愤的情绪,反而似笑非笑。
她俯身,眼睛对着他的眼睛:“这次回来的是星悬仙君,对吧。”
“那刚好,上辈子的账,一并算在这一次里吧。”
她偏头,露出牙齿一笑,握住他的手,就着他的手,将剑意送进他的身躯。
梵识意愕然看着她,在这毫无防备的疼痛之中想起,上辈子的恶人崖,他似乎就是这般穿透了她的身体。
与此同时,梵婴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冷意,唇角渗出鲜血。
还是天道,她伤梵识意多少,天道就还给她双倍。
梵婴嘲讽地看着梵识意面容上破碎的受伤的表情,将口中的血吐了他满衣襟。
梵识意完全回想不起,梵婴应当和薛行吟有什么除了仇家之外的瓜葛。
除非——
现在的梵婴不是过去的梵婴。
也是,既然他都能回到年少的自己的身躯之中,为什么阿婴不可以?
他表情又逐渐接近前世恶人崖时的偏执,望向梵婴的眼神也不再带着期盼和温暖。
他叹口气,随后眼眸望向梵婴,道:“阿婴,你将我扶起来。”
“我原谅你,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他轻声道,“事到如今,你我不能善终,薛行吟也不会放过你,你同我一起走吧。”
“前世是我不对,此生我必定护你周全。”
“我已不是当年那个梵识意了。不论你如今是否愿意真心待我,我都不会再放手。”
梵婴被他逗笑了:“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同意?”
梵识意注视着她,语气却很平静:“你不同意,我也没办法。”
这话的意思很分明,就是想仗着武力优势,就算是强迫,也要将她强迫走。
梵婴噗嗤一声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