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直紧绷着的防备的脸上也松懈了几分,一群麻木疲惫的面孔里,纪宁似乎瞥到了一张隐约有些熟悉的脸,却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了。
进入短暂的休战期,纪宁拖了两个蒲团到火堆边,床上躺了李老和丁颜,实在没有多余的空间,他和曲亦殊两个人只能将就一下。
温暖和摇曳的火花,赤色的温度又带着橙色的暖光,加上枯枝燃烧的清脆响声,实在是极容易唤起人身体上的疲惫。
纪宁努力睁大了眼睛,两行清泪就顺着眼角流了下来,朦胧了双眼,看什么都重影。
“睡吧,我在……”
虽然没有温暖舒适的床褥,但被一只大手搂住,靠在结实的肌肉上,也勉强算是有个枕头,纪宁眼角挂着的泪被人蹭去,眼角绮丽的薄红逐渐消退。
缥缈悠远的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带着浅浅的叹息和惆怅,纪宁迷迷糊糊只能辨认出这道声音不属于曲亦殊,还勉强听到了几个字。
脸上,仿佛被带着温度的微风蹭过。
“最多……一天……”
纪宁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明明知道那是个梦,却丝毫不能控制,像个旁观者一样从头到尾看完了整个故事。
熟悉的后山脚,郁郁葱葱的树林和野草弥补,一个女人披散着头发,光着脚在沙砾地上疯狂地向前跑,一路都是血印。
纪宁看见,女人怀里死死攥着个包袱。
她很是憔悴,头发枯黄,身子一阵风都能吹倒,她一边跑一边回头张望,眼里的惊恐和绝望简直要溢出来。
“别跑!!!”
“快给我追!!”
她身后,是一群提着棍棒、网兜甚至是猎qiang的青壮男人,像是闻风而来的鬣狗垂着腥臭的涎液,死死围住逃跑的猎物。
没由来的一阵揪心,纪宁为女人捏了一把汗,那些男人距离女人只不过十几棵树的距离,随时都可能将女人重新抓回去。
女人越跑越深,挑选的都是荆棘丛生的小道,只能挤进一只小猫或兔子的空隙,她的脸上、手脚几乎都割烂了,密密麻麻的针刺扎进肉里,她却恍然不觉,只是死死抱着包裹朝最深处跑去。
而这条路越往里,越让纪宁觉得熟悉……
“在那!!”
“她往庙里去了!快点追!”
这个时候的村里人,似乎还能够随意进出后山,甚至是……神庙。
纪宁隐约觉得那群追赶的人之中,有一个下垂眼角的男人看起来很眼熟,游魂似的挡在路中央想仔细看清,却在下一瞬,被陡然吸进了一个扭曲的空间。
一阵天旋地转,好容易眼前不是泛着亮的星星,突然发现他却处在了神庙中央。
熟悉的神像和布局,只是没有那张突兀的红木大床,彩漆剥落的程度也比现在轻上许多,支撑的木柱子还没有被腐蚀地那样严重。
纪宁神思一动,突然发现,这应该是十几年前的旺人村。
他怎么会无缘无故梦到这个?
再想细想时,他右手边,却突然多出一个跪着抽泣的女人,她抱着手里的包裹,陈旧破烂的布料却贴在脸上,亲了又亲,满是爱怜与不舍。
是什么东西,这么宝贝?
纪宁伸长了脖子,想看清楚。
没想到,女人真的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叠了两层的布料,纪宁霎时间瞪圆了一双眼睛,眼里满是震惊——这竟然是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
应该不足月,头上的绒毛还未长黑,连眼睛也迷糊在一起。
然而,更让纪宁愣怔到甚至魂飞魄散的,却是那孩子脖子上挂的小物件。
尽管没有艳丽的红绳和镶边的玛瑙珠,他却还是一眼认出来,这分明是他一直戴在脖子里的那枚护身符……
这女人、这女人究竟是谁?
灿烂的日光里,身后紧闭的木门外是围堵的村民,女人眼里含着热泪,最后吻了吻襁褓中的婴儿。
整个人像是折断的寒铁,膝盖重重地跪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和骨裂生。
她怀里抱着孩子,光洁的额头狠狠磕在了地上,再抬头已经是满脸的鲜血,头顶上是硕大的伤痕,渗出血肉。
刺目的鲜艳流进了眼里,顺着眼角流出,像是两行经久的血泪,女人却像是孤注一掷,将所有绝望与期望寄托给布满灰尘的神像。
纪宁清楚地听见女人虚弱的声音。
“神啊……如果、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神……”
“我愿意……用生命作为……交换……”
“请保佑我的孩子……让他离开这里……永远幸福……健康。”
暗淡无光的庙宇,破旧的神像刹那间爆发出白虹贯日般的耀目光芒,遮蔽了一切,疯狂涌向那襁褓中的婴儿……
纪宁眼前越来越模糊,意识被灼烫的厉害,灵魂都要被这光芒撕扯开来,他含着满目的泪,看向轰然倒下的女人。
纤长的手腕垂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