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里,让他咬住。
裴晏也不知是睡着还是醒着,但让他咬住什么东西,显然比不让他咬住什么东西要容易得多。
楚懿忙了一下午,也已经很累,吃过晚饭便早早上床睡觉,他钻进被子,伸出胳膊,轻轻抱住了身边的人。
*
是夜。
裴晏猛地睁眼。
眼前还是一片漆黑,这样晨昏不辨的日子极为难熬,时间仿佛被无限拉缓,他只能借助每次疗毒,知道时间过去了一天。
这是第几次被疼醒了?不记得。
现在是什么时辰?不知道。
眼前没有半点光亮,耳边没有任何声音,让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但身体的疼痛又无时不刻不在提醒他,他确实还活着。
只有活人才会忍受病痛,死了反而是最轻松的。
每一根骨头都在疼,好像被烧红的铁钎一下一下在骨髓内插搅,身上的关节仿佛锈死了般,酸涩僵硬,让他抬一抬胳膊都很困难。
大脑因为疼痛而变得迟钝且麻木,机械地向他传达着身体各处递交的反馈——唯有单调且持续不断的痛苦二字,再无其他。
过了很久,他才感觉到抱在自己腰间的手。
是楚懿吧。
除了楚懿也不会有其他人会这样抱他。
他脑海中浮现出那张熟悉的脸庞,耳边也好像听到了他的声音,十二年来所有相处的点滴皆历历在目,最清晰的还是那一场大火,他看到楚懿的背影消失在映着火光的夜幕当中,听到他说“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他甚至回想起了他们交|欢时的场景,那个仿佛对什么都能泰然处之的楚懿终于因被他弄痛而皱起眉头,大声斥骂他。他又想起自己一意孤行被发现,惹楚懿生气的样子,一张张面孔不断在黑暗中交织闪现,平静的、恼怒的、开心的、畏惧的、崇敬的……或远或近,或高或低,或年幼或年少,无一例外都是楚懿的脸。
这好像成了无尽的苦痛当中唯一的精神慰藉,他似乎已将那楚懿二字奉为圭臬,日日追随他的背影前行,他可以不在乎自身的境遇,忽略世人的谰语,只要楚懿还在他身边,他就不会放弃。
——曾经他是这样认为的。
时至今日,他才发现原来信念本身也并非坚不可摧,身体承受的痛苦已经远远超过了他所能承受的极限,精神似乎也因此而错乱,快要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他挣扎着推开楚懿的手,从床上坐了起来。
仅仅是起身这样简单的动作,已经让他疼到近乎昏厥,如果不是没有力气,他几乎想要现在就废掉自己的武功,好让这一刻不停的剧痛平息,可惜他现在做不到任何事,甚至无法决定自己的生死。
他吐掉了嘴里咬着的毛巾,大口喘气,他想要开口喊疼,却发不出声音,世界是如此安静,静到他快要发疯,他听不到别人的声音,也听不到自己的,他像是个被遗忘在地狱深处的人,日日忍受十八般酷刑折磨,无人能来救他。
他想叫暗卫出来,又说不出话,只得艰难地在床沿上敲了敲,希望有人能够听见。
十七落在他面前。
裴晏感觉到对方掀起的风,但不知道来的究竟是谁,不过这并不重要,他动作迟缓地向对方比了手语:【杀了我。】
十七沉默地看着他。
【我命令你,杀了我。】
十七移开了眼。
裴晏没有得到回应,也并不意外没有得到回应,暗卫虽然对他言听计从,却不会连这种话都听,他只好换了一种方式:【把剑给我。】
十七看了他一会儿,向他递出一把佩剑。
是裴晏平常用的那把,无比熟悉,又如此陌生,他以前从未发现这把剑是这样的沉,他握着剑柄,却无法将剑身举起。
连抹脖子都办不到。
裴晏忽然笑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笑,只是突然想笑,他解下了自己的发带,用发带穿过剑尾的圆环,再绑到自己手腕上,继而扶着床头慢慢地站了起来,剑尖在地上拖行,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他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