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秀是万万料不到自己不过随口一句就决定了新增设的官职:巡查御史,
按他所想,御史是清流,专门盯着百官的错处揪住了就使劲狠咬一口,这也是百官对御史又爱又恨却又无可奈何,爱之是因为可以动手脚借助御史來打击政敌,恨之是因为自己的人马被人栽赃或是稍有不慎御史也会扑上來狠咬,而且,就算御史查无实据的参了你,皇上也不会怪罪,因为御史有这个权利,他们只需闻风而动,无需背负诬陷骂名,参错了不过被皇上呵斥两句责其日后改过并向被诬陷的官员道歉了事,并无真正处罚,这也是御史敢于直言的根本,
他们甚至连皇族都敢参,还有什么不敢的,就连皇上不也被御史参了内闱不修偏好男宠有辱国体么,只不过皇上气势更盛一些,直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说他看上御史家的小儿子了有意纳进宫里伴驾为君分忧,御史这才不敢吱声了,不过他家小儿子的确也被邓公公抢进宫,歇了一宿抬出來,那御史屁都不敢放一个,
至此,再无人敢议论皇上私事,因为,不管皇上做什么都是对的……
陈子秀心情复杂地瞥了身边人一眼,
可是,御史在京里敢横行是因为有皇上撑腰,出了京城,便是拿着皇上手谕,地方官儿想要弄虚作假的也容易着呢,又不是每个御史都精通庶务,就比如他,齐鲁走一遭,若不是文绣将那些有问題的文书偷出來,他就这么明公正道的去查,压根就查不出问題,因为官府拿出來的东西都是挑不出错的,
陈子秀将自己的顾虑说了,
高胜寒笑笑,“朕还以为你会担心他们的安全问題,”沒到地方上就被咔嚓了,这事前朝又不是沒有发生过,就是她父皇在位初期,南边儿闹水患,朝廷拨了米粮衣物银两下去,结果还是死了很多人,先皇震怒,派了钦差大臣下去调查赈灾情况,顺便调查河堤为何会崩溃,这还是新修沒两年的河堤,雨势也不见多大,据监测水文的老吏还有一些有经验的老人说,若是河堤足够坚固扛住洪流,是不会死这么多人的,下游一城两镇承受的水流冲击比他们这地方还大都沒事,偏生就是中间这一段新修的堤坝垮塌,若说沒有猫腻大家伙都不相信,
让人始料未及的是,钦差大臣才走到半路,就被北上的流民给冲撞,失手杀了,
这段公案她有仔细审阅,流民敢冲撞并杀害朝廷重臣的事情简直太可笑,这就是赤果果的暗杀,说暗杀也算不上,简直就是明杀了,
根据邓公公回忆,之后又派遣新的钦差前往调查,沒查出什么來,只说是河堤被上游冲下來的大树木根等杂物冲击,还有一些沒栓牢的船只也撞上了河堤弯道,这才让河堤溃坝,这事最后是杀了那些犯上的流民就不了了之,结果还是她老娘,,先皇后娘家王家暗中派遣人手调查,挖出了十几条巨肥的蛀虫,逐渐收集他们受贿贪墨的证据,并买官卖官、欺良霸市的恶行,花了八年时间,将所有证据罗列出來,于某日早朝的时候摆在先皇案头,事先根本就不给先皇知情,原因无他:死的那个钦差,是王家举荐的人,而贪墨的官员里,有几位是当时极得宠的妃嫔的亲属,
混迹官场的人精都知道,这是后族与妃嫔家族之间的较量,
虽说宠妃的兄弟舅舅们大呼冤枉,只是这事板上钉钉,着三司会审也沒能翻案,证据全都是实打实的,兼之前往那几家查抄的将士们來回话说搜出大量财物和上百张房契地契,几数能人异士投名状,先皇也无话可说,最后只得秉公办事,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所有贪官家财充公,倒是让国库储备翻了一番,
这下先皇也不觉得心疼那几个宠妃了,生吞她们的心都有,
高胜寒看完这段案卷还感慨一番,女人狠起來男人也束手无策,再宠小妾又怎么样,直接将你全家并祖宗三代给整到泥地里使劲踩死,
特么的,她亲妈太强悍了啊,
将这段历史跟陈子秀一说,他也目瞪口呆,
“这、这钦差可是先皇亲自委任的,”要不怎么称为钦差,钦差大人都敢杀,
他脑子有些混乱,
原谅他十五岁就进宫也沒好好学习之前在家里又被嫡母养废了,除了纨绔一点市井中的小门小道摸着了些人情冷暖看穿了些,这些政治上的东西完全沒有接触,
他知道贪官不好,也知道百姓良民日子不好过容易被欺压,可是,钦差啊,三品大员,说杀就杀了,他一直以为只有皇帝可以操控生死,
“钱财权势蒙人眼,看透了的,知道什么该拿什么不能拿,沒领悟的,被一时利益蒙蔽,为防事情败露狗急跳墙的比比皆是,”高胜寒无限唏嘘,
陈子秀心情郁郁,
他就是被对方狗急跳墙了咬到的,
突然觉得,当个好皇帝也挺不容易,皇上是比较暴戾,可却并沒有做过于国家有害的事,他下令抄家的官员,是下边审查出來往上报的,皇上根本就不会亲自提审,若有问題,也是下边的人有问題,
难道自己真错怪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