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郁江桥头下车,陈佳他们居住的老街是五六十年代兴起的老式工业聚集区,在郁江大桥右侧,靠沿江路,一路延伸到农机厂,这里居住有近两千户的居民。
下了一整天的大雪,地上积着厚厚的一层,街道凹凸不同,坑坑洼洼,三人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在路上。
今天是陈佳爸爸的生日,叶明在老街口看到爸爸的桑塔拉,想必是提前到了。老街最外延布着一排商店,中间通过一道大门进去是江北最大的农贸市场。
一路上,陈风哀求着陈佳暂时不要把他欠债的事告诉家人,以免在爸爸生日上徒增伤悲。陈佳闷闷不乐,一句话也没说,不答应也没拒绝。
叶明想,陈佳高中未毕业就辍学,这一大笔钱应该是压倒了她的最后一根救命草,有些怨恨的望着陈风。
穿过一条小巷子,就进入陈佳他们所在的筒子楼,窄窄的天井,四侧是五层的住宅楼,中间的空坝铺上一层雪,脚已经探不到底。
这一排筒子楼,冬天不觉得难受,一到夏天就垃圾成堆,臭气熏天,还热的像蒸笼一样。
刚走到上三楼的楼梯,就听到一阵声音传来,“佳佳回来啦,又变漂亮了。”楼梯口的走廊上站着一个中年妇女,蜡黄色的皮肤,眼角有着深深的鱼纹,看着陈佳,上前来拉着她的手。
筒子楼的过道上摆满锅碗瓢盆,不少人在准备着当日的晚饭,香味弥漫了整个昏暗的楼道。整装筒子楼住的都是机械厂的工人,叶明走在走廊上,皮笑肉不笑的望着一个个看似熟悉的身影。
“舅妈,”陈佳心底郁闷,很久之后,才低沉叫了一声,眼前的妇女。
中年妇女拉着她走在前面,听着陈佳苦涩的语气,关切的问道:“是不是遇到什么不高兴的事?”
陈佳收拾好低落的心情,勉强露出一个笑脸,说道:“没事,大舅妈,雪儿和宝儿来没有?”
“她们倒想来,只是过两天就是期末考试。先进来吧,外面天冷,叶明,你也是。”曹凤推开没合紧的铁门,让他们先进去。
叶明走进去,几个大男人在客厅抽烟,茶几上摆在现如今比较上档次的香烟大前门。爸爸叶建谦坐在陈风的小床上,屋里除了他与陈天国之外,还有两个中年男人,一人皮肤蜡黄,摊在桌上的手掌,长满老茧,一看就是从体力活的,他是陈佳的大舅罗友福。另一个人,白白胖胖,双目凝神,透着精明,是陈佳的姨父黄钟。
桌上摆着热腾腾的菜肴,散发着阵阵香气。陈佳的妈妈与陈佳舅母姨妈正在阳台搭建的厨房炒菜,雪花打在上面的雨棚上,响起滴滴答答的声音。
黄钟磕着放在小板凳茶盘上的瓜子,问道:“老陈,你们这么大的工厂,今年的奖金应该不少吧?”
叶明望着说话的人,陈佳的小姨父黄忠,靠着小江在乡下做砂石生意,发了点小财,语气带着高高在上的姿态,对这样的人他打心底反感。
陈天国惆怅的说:“厂里都快揭不开锅了,哪还有钱发奖金啊?”
工人在经历六七十年的辉煌后,慢慢的走向没落。改革开放十几年,渐渐掀起了一股砸“三铁”的呼声。
黄钟的显摆的亮了一下手腕上的金表,说:“我看你不如辞了,跟着我干,好歹比在工厂挣得多。”
旁边的罗友福把剩下的烟蒂扔到烟灰缸里,开口说道:“老陈人家是国家工人,铁饭碗,你能给的起?”
黄钟不屑的嗤笑一声,说:“我说还铁饭碗呢,没钱喝西北风啊?”
这年头,商品经济逐渐的深入人心,有钱人最爱做的就是炫富。黄钟找了点钱,在自家人面前说话肆无忌惮。
陈天国闷着头,不说话,企业效益不好,他也找不到好的反驳理由,闷了许久,才憋出一句:“真要干不下去,我到老叶学校后勤部工作去,难道一趴尿真能把活人憋死。”
陈佳站在旁边听着他们的对话,想着还有八万元的负债,还得埋在心里,眼泪止不住的不断留下,为了不让别人看到,把头埋在身旁的叶明胸前。
叶明拉着她细嫩滑腻的小手,在耳朵边上轻声道:“没关系,债务,我会帮你想办法。”
陈佳与叶明两人在旁边咬耳朵,亲密的小摸样,陈天国看在眼里,皱了皱眉头,忍着没说话,但心里堵得慌,瞧着忙的上串下跳,端菜端汤的陈风,说道:“瞧你的样子,是不是又在外面干了什么坏事?”
陈风撇了陈佳一眼,见她肩膀微微耸动,似在哭泣,自己心上也难受的紧,猛的跪下去:“爸,你杀了我吧,我在外面欠了八万元的高利贷。”
陈天国先是愣了愣,才怒发冲冠的站起来,盯着他:“你说什么?你在外面欠了八万元的高利贷?”
屋里面的其他人都惊讶的望着陈风,正在喝水的黄忠差点没把茶水呛进鼻子里。都知道陈风不争气,但怎么也猜不到,他会把整个家往绝路上逼的,八万元足够击垮这个一贫如洗的家。
陈风点了点头,不敢面对众人的眼神。到这时,他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