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耶律兄妹去后,了无音讯,满朝文武人心惶恐不安,倏忽又过了几日,忆之按捺不住,去往秘阁找富良弼。他正在藏书阁执笔抄书,但见衣冠整洁,双目有神,并没有忧虑之色,不觉纳罕,问道:“你倒是镇定地很啊。”
富良弼笑着请忆之坐,说道:“该来的总会来,急又有什么用。”
忆之点了点头,在团蒲上坐下,又将他打量了又打量。
富良弼继续抄着书,日光透过窗牗,投在他的身上,他抬眼看了看忆之,笑道:“你也镇定地很啊。”
忆之称奇,问道:“我又慌什么?”
富良弼道:“你就一点也不怕嫁给嵬名元皞?”
忆之闷了半日,说道:“怕还是有点怕的,可该来的总会来,怕也没用。”
富良弼道:“或许可以想想法子,使你不要嫁给他。”
忆之赧然,她踟蹰道:“或许,嫁给他是最好的,毕竟……”我失身与他,后话她说不出口,一时垂下了头。
富良弼会意,他望向忆之,说道:“你不该被这事困住。”
忆之讪笑。
富良弼道:“夫子停灵头几日,我看你二人相处地还不错。”
忆之呆了半日,说道:“他让我知道,原来人还能这般恣意活着。”
富良弼笑了一声,双眼望向别处,说道:“我从前总以为我是喜欢你的,可直到遇见了缈缈,我才知道,当真正喜欢一个人时,不需要对自己的心做任何说明,你会不由自主地冲动,迷茫,不知所措,情难自禁。你离开她时,可以想明白很多事情,可当你再见到她时,你又会变得什么都不明白。”
忆之望着富良弼,不觉又垂下眼眸,说道:“我辜负了文二哥哥。”
富良弼道:“佛语有云,凡事有因果,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倘若他早先助我破获地下城一案,或许一切都会变得不同。”
他顿了一顿,说道:“不过,延博不容易,他也有他的无可奈何。”
他又说道:“正如缈缈质问我,为何夫子烧她的脱籍文书时,我为何不上前去夺。她并没有体谅我的难处,她只想到自己有多孤苦,委屈。却不知我为了她,辜负了夫子的再造之恩,抚养之情,我的内心是何等煎熬。”
须臾,又嗟叹了一声,说道:“或许,这就是命吧。”他又望着忆之,说道:“众生皆苦,各有不同,得饶人处且饶人,饶过别人,就是放过自己。”
忆之呆望了富良弼半日,须臾,又对望着一起笑了起来。
富良弼笑着笑着,又停顿了半日,说道:“延博或许就要成婚了。”
忆之怔一怔。
富良弼道:“是信王之女,安阳郡主,郡主倾慕他多年。你回京后,他父母有所顾虑,想要尽快定下他的婚事……不过,他还未点头。”
忆之一时五味杂陈,苦笑道:“我知道当断则断,可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仍然不是滋味。”她又顿了一顿,说道:“他该点头的,如此才能有顺坦的仕途。”
富良弼陷入缄默,大约过了一两句话的功夫,才说道:“对。”他又讪笑道:“人就得识时务是不是,我若早早娶了你,或许一切都不会发生,夫子也不会这么早就离开。”说着,红了眼眶。
提到父亲,忆之鼻尖有酸楚之意,忙说道:“方才你还劝我得放过自己,这会子,又自责起来了。”
富良弼强笑道:“是啊。”
忆之也讪笑着回应。
富良弼按下情绪,又蹙眉道:“说来,那嵬名元皞当真有过五位妻子?且没有一位能活。”
忆之有意扯开话题,遂蹙眉点了点头,说道:“第一位因为同他的母亲一起策反而遭囚禁,却是被他第五位妻子陷害死的。第二位就是辽国的兴平公主,他嫌她无趣,还嫌她生的不好看,故而并不怎么亲近她……”
富良弼故作焦急,道:“那可如何是好,你也不过平平之姿。”
忆之赌气射了富良弼一眼,二人不觉又都笑了起来。
适逢盛毓贞往藏书阁中来,见了二人,提高了音量说道:“果然在这处能见到你!”
忆之见了毓贞,喜出望外,她迎了上去,问道:“你怎么来了?”
富良弼并未起身,远远朝毓贞作揖,毓贞道过万福,对忆之道:“我父亲是直史馆的大学士,我为何不能来?”
忆之故作愀然之色,说道:“我哪里是这个意思。”
毓贞笑了笑,说道:“你如今今非昔比,轻易见不着,还是听我父亲说,你能自由出入三馆一阁,私心想着,来碰碰运气,来了几回没能见着,今日可算是见着了!”又拉起忆之的手,说道:“你从西夏回来,塞外风光如何,我新读了范大人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心里惦记地很,只恨不能亲眼见一见!”
忆之纳罕道:“旁人见了我,都只问我那儿苦不苦,委屈不委屈。问起风光的,你还是头一位!”
毓贞望着忆之,双眸星光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