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静德苑出来,唐与梦心里一直在想,就在刚才那不足一个时辰里,有些事轻而易举就改变了。
从此以后她就不必日日跟随在赢王爷左右了,这难道不是她一心求得的结果吗?可如今趁了她心意,她却反倒轻松不起来了,隐隐地觉得有了牵挂。原本她只想离开崇清苑,留在礼侍院中偶尔能看见他便好。今日一听姨太太说要给表小姐做陪嫁丫鬟,她想也不想便应承下来,或许这以后真的不再相见……一想及此,她的心里便不由一窒,仿佛溺了水的人茫然无措,不能呼吸。
还有姨太太提及那将军之女,的确是与王爷较之与她再般配不过……较之与她?当她心里冷不丁冒出这四个字时,她的脸上突然浮现出淡淡的如自嘲一般的冷笑。她如何同将军之女相提并论呢?
她一面胡思乱想,一面不自觉地就与商赢走了同侧。
商赢看到她脸上的笑,只当她是终于如愿后的得意,忍不住讽刺道:“倒是十分聪明,看得清局势,知道本王不愿忤逆姨母,趁机自己请愿去了。”
唐与梦本来心里哀伤,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不痛快,故意说道:“王爷难道舍不得我吗?”
他哈哈大笑,满口的不在乎:“笑话!本王怎么会舍不得你一个平庸小婢?”
她冷冷笑着,说:“那今日王爷岂不是应该好好感谢我?我反倒是称了王爷的心意。”
“本王何曾说过留不得你的话了?”
“王爷的确不曾说过,可王爷也实实不必在意一个平庸小婢的去留。”
原来她竟是这么自尊与敏感,她小小的身体里究竟承受得了多少伤痛?他心里不禁一软,但口中却不愿降低姿态,说道:“你还是低估了本王,这般琐碎的事本王从不放在心上。”
“你不在乎自然最好……”她喃喃地,心里痛得要命,脸上却十分漠然,眼神都是飘忽的。她完全看不见脚下的路有几阶石阶,一脚踩下去,整个身子重心不稳,左脚狠狠地扭了一下。
她努力稳住身体,才不致摔倒。直起身子,左脚却使不上力气,脚踝处传递的痛感让她忍不住倒吸口气。
商赢走了几步见她没有跟着,便停下来,回头看她走路十分不自然,又颇为吃力,出声询问:“你怎么了?”
唐与梦掩饰道:“你走你的,管我做什么?我鞋子里进了沙子。”说完,佯装弯下腰。
他看了一眼,便转头而去。
她蹲在地上,手覆着脚踝,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
待她一步一步挪回崇清苑,手心里已经满是汗水。她倚着起居室的门,把左脚轻轻踮起,使它受不着力。稍微歇息一会儿,便推开门。
染月正在给赢王爷倒茶,见她回来,说道:“正好你回来,你先伺候着王爷,我去膳堂传午膳。”
唐与梦淡淡地“哦”了一声,咬牙尽量不露出跛态,慢慢地走近桌子。
商赢一直看着她的步态,待她一走近,问道:“你的脚怎么了?”
她微微有些怔愣,自己已经很注意了,怎么还是被他发现了?他的观察力真是细致入微。她也真是笨,走个路也能把脚崴掉!她否认道:“没有怎么啊。”
他盯了她一眼,眼神里满是不理解,起身把她按在凳子上,拉起她的左脚。
他突然的一碰触令她不禁轻呼出声,他的手瞬间变得轻柔起来。他轻轻地撩起她的裙角,褪下袜套,看到她细白的脚踝已经肿得老高,不由气道:“肿成这样还要逞强?”
她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严重,此时被他略一责怪,心里没来由地委屈。她推开他的手,复又穿上袜套,说道:“我逞强与你有何相干?”放下裙角,便要站起身。
谁知脚一用力,她痛苦地一咧嘴,身子便向左侧滑过去。
他忙伸手扶住她,恼道:“你就非要事事与本王作对吗?不管本王说什么,你都一定要像只刺猬一样,拒绝别人毫无恶意的关心?”
被他这么一说,她觉得自己似乎就是这个状态,只要是来自他的关心与寻问,她必然是要拒绝。是害怕他的关心会引起心里的感动,然后又是自作多情令自己受伤吗?左右也是要离开,不如不给自己留一丝念想。她说:“那你又出于什么原因要关心我?”
他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的关心每次都是不由自主地,如今她问,他反倒是无言以对。
他的沉默,让她淡淡地苦笑起来,她替他答道:“你仅仅是出于一时兴起,这样的关心不要也罢。”她要的是他的情之所致,可这些又怎么会是他一个王爷会给区区一奴婢的呢?
他看着她脸上受伤的神色,心中一紧,忽然有种急于解释的冲动,又不知从何说起。叹了口气,说:“你下去休息吧,一会本王教大夫去给你瞧瞧脚伤。”
她低着头道:“那多谢王爷了,大夫倒不必。”说罢转身便走。
他心中默念:你为何总能影响我的心绪?难道是感情使然吗?他颓然坐下,他不满意自己心里的这个答案,也不相信自己会是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