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叶西仪再大胆,也被眼前的诡异景象吓得后退一大步。这时,闪电又亮起,叶西仪强自镇定的继续盯着那高处瞧,却发现那人头看着有些眼熟。那分明是孙村长的儿子,孙六哥儿。
“花儿妹妹,别怕,是我,你的六哥哥!”孙六哥儿嘻嘻笑道。原来,孙六哥儿惦记着被关禁闭的未来媳妇,摸黑来给她送吃的。至于为什么会让叶西仪瞧见如此诡异的场景,其实原因很简单。公祠的正面除了进出的大门,只有门上的的雕花纹饰是镂空的,通光用。那太高,也容易被人看到,于是,孙六哥儿绕到祠堂后,爬到挨着祠堂的大树上,踩着枝干摸到通风口处,而那通风口只够容他将头探进去。
“委屈花儿妹妹你了!”孙六哥儿心疼道,“真不知道我爹他们怎么想的,为了一个讨厌的欧夫子,竟然打了你,还关你禁闭,唉,真是没天理!不过,你不用难过,我们大家都觉得你做的极对!你没错,半分错都没有!——对了,你一定饿了吧?瞧我给你带了什么来?”少年将头缩了回去,随后,他将怀中的东西拿出来,用绳子仔细绑好,从通风口放进屋内,一边松开手中的绳子。
“今日我娘做了糯米鸡,我舍不得吃,给你留下了。你接好呀!还有呀,你把欧夫子气走,他们都好佩服你。听见你被关,也是气不过。但是,我们争不过大人,恐怕又白挨打一顿。不过,我跟他们都商量好了,今日我给你送吃的,明日后日还有两天,就由小山子跟江哥儿给你送吃的。保证饿不到你!放心好了!”
叶西仪走到墙边,借着闪电带来的光亮,看到不断下滑的绳子上绑着一个用荷叶包裹着的、跟她拳头差不多大小的小包裹。外头的孙六哥儿感觉东西碰了地,又道:“花儿妹妹,你解开绳子,我好把它收起来。”
叶西仪握住那荷叶包裹,看了看上头缠缠绕绕的细绳上打的那个结,满头黑线。
“你打了个死结。”
“什么?花儿妹妹,你说什么?”雷声大,女声小,孙六哥儿听得不甚清楚,干着急了一阵,恍然悟到,方才自己为防万一,将糯米鸡缠得死紧,最后,好像还打了个死结?!这令他赧颜,但眼下他时间不多,得赶紧离开。
“花儿妹妹,绳子也一并留着了。我是背着我爹娘偷偷来见你的,要给他们发现,肯定会打我一顿。我得赶在雨落下来之前跑回去,不然,我爹娘一定会出来寻我!花儿妹妹,我先走了,你可要保重身体!明日我再来看你!”
六哥儿的话音方落下,叶西仪便听闻外边有细微的悉索声以及脚步声,但也就是那么一小会儿,祠堂附近又恢复了死寂。雷声依旧在轰隆作响,闪电也不曾停歇。叶西仪握着手中的糯米鸡,在空旷的祠堂中,孤独地站立着。
事实上,今天的遭遇让她对这个村子的人产生了极大的憎恨。在她受罚时,村民们也只是看着热闹,站在门外,因为事不关己,他们很热衷于围观。在他们眼中,父权远大于正义,又或者可以说,他们心中根本不知道正义为何物。她叶西仪不是圣母,没有包容一切的慈悲心肠,她也会迁怒。她甚至想过,今日她有多厌恶这些人,他日,她对他们的冷酷便有多深。可是,这时候,这少年给她送来了吃食。站在他身后,是许多跟他一样暗暗违背命令的孩子们。这个小小的村子,既存在令她的心重生的温暖,也有伤害着她的身体与尊严的枷锁。
就在叶西仪陷入沉思之际,与公祠遥遥相望的叶家,一片愁云惨淡。闷了一天的大雨终于落了下来,那倾盆而下的架势,只差把叶家那可怜的茅草顶击穿。屋里到处漏水,甚至淋到了床上,但谁都没有心思去管。郭氏怀抱着被雷吓到的叶小米,暗暗抹泪。
叶富贵坐在矮凳上,双手撑上膝盖,紧抿的嘴角一直在发抖,空洞的眼神盯着地上发呆。过了一会儿,他抬起手,一下一下的打着自己的嘴巴,越打越用力。郭氏看得心都碎了,扑过去拦住他的手,哭道:“做什么?……你做什么?疯了么?花儿会没事的……她是有福气的,你自个儿也说过的,你说过的,不是吗?咱帮她熬过这三天就成了!……以后咱谁都不惹,关起门来过日子,缩起头来安安分分地过活!……娃他爹,你撑住啊!不要让我操心花儿的同时,还得担心你,我受不住!受不住!”
“娃她娘,你不晓得,咱花儿今天被吕家媳妇打了好几巴掌,那一下下的,都打在我心尖上,疼得不行!我看到咱花儿那好看的脸都被打肿了,嘴巴也给打坏了,还流了血……血……”眼前闪过女儿如落叶般摔落地上的情景时,叶富贵豁然站起身,盯着郭氏的双眼,面上带着吓人的坚定神色,对她说道:“都说我叶富贵窝囊,都在说……可他们凭什么关我女儿?我这就去把她救出来。我这就去救我女儿!”说完,叶富贵冲了出去,身影消失在雨夜里。
郭氏大惊。自成亲以来,她还未曾见过丈夫如此恐怖的神态,暗道不好,又喊他不住,只能将叶小米留在家里,蓑衣也顾不上拿,赶忙追了出去。也就迟了那么一小会儿,竟叫她追了一路,仍是没追上,更糟糕的是,路上碰到许多村民也跟她一样急急忙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