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情景,孙村长急道:“小花,怎可对长辈这般说话?太过无礼!快快退下!”
“他自己为老不尊,让我从何处尊起?”叶西仪反问。“我可不敢称他为长辈。长辈一词,太过于简单。如果他单纯是我的长辈,又怎会轻易就将我家推进死地?他分明是个冷酷无情的裁判者!高高在上,威风凛凛,依仗着他的年迈,专制跋扈,绝不许任何人反抗他的权威!”
“小花,你所说,过分了!长幼有序,此刻分明是你之错!休得再放肆!快退出去!”孙村长怒喝。
周叔公抬手制止他,冷眼道:“叶家女儿,你的话很是响亮,字字暗藏刀剑。小小年纪,你真个好样的!哼,但如今,你叶家做错了,便得认错。自古臣下侍奉君主,父教子,老师训导学生,已成规矩。因有规矩,才有这世间万物恪守其道,各得其所。这是天理,也是常理,若你真以为凭借你几句巧辩便能扭转乾坤,呵呵,那你可真错的离谱!”
“规矩?”叶西仪不屑冷笑。“什么叫规矩?不过是你们这些迂腐老头的自以为是。你们的规矩自己圈住自己,但别想困住我!我不受你们的规矩!”
“掌嘴!”拐杖往地上一撞,周叔公厉喝。“来人,给我掌嘴!——这丫头如此狂妄,不受规矩是么?好,我等老朽便来教上一教,便先来约束一番她那好能惹祸的嘴巴,叫她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死都不能说!”
在座都是一群大男人,哪有人敢对一个小女娃子动手?今日纵然她是千错万错,但,一个大老爷们打一个小女娃子,传出去总是丢人的事情。便纷纷迟疑,不敢动。
叶西仪愤怒地抿着唇,头却不曾低下。她一直仰首,骄傲地与那专制老头对峙着,心中厌恶于这个时代动不动就喜欢打人的做法。她是叶小花,也是成长于信奉民主与自由的现代社会的叶西仪,她无法苟同,更无法屈服于这种丑陋的落后!
男人不敢动手,不代表女人不敢。卢氏忙不迭地从围观人群中挤了出来,自告奋勇地向周叔公道:“周叔公,容侄媳妇我来代劳!”说完,抓住叶西仪瘦弱的身子,左右开弓,啪啪就是两下,直打得她眼冒金星。先前吕家被叶西仪弄得很没颜面,害她这几日都不敢与四邻交往,走在路上也遭人奚落,今日抓到机会,她岂会放过?打了这两下,卢氏心满意足,却听周叔公叫她不要停手,于是,她又不得不接着打了叶西仪好几下巴掌,直到周叔公喊停。卢氏是干惯了农活的,手上劲儿自然大,这巴掌打得轻不起来。是以,叶西仪的脸颊被她打得红肿不堪,嘴巴破了,还流出血来。这凄惨模样,吓的卢氏忙松手,缩着头躲回人群中,不敢再去看。卢氏虽说心中怨愤不已,但还不至于狠毒,初始也不过想挫挫她的锐气。
失去倚靠的叶西仪摔落地上。卢氏的巴掌打得她耳鸣不断,视线模糊,然而,比起肉体上的疼痛,立在她面前的那代表专制男权的暗色沉木拐杖给她带来更无法忍受的压迫感。不管她心里怎么想,就算她讲的再有道理再能辩驳,就算她再怎么无法接受,他们还是轻易地打了她,把她狠狠地修理了一顿。而她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叶家女儿,你服是不服?”周叔公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他,眼神如此轻蔑,仿佛在告诉她,她的挣扎就像蝼蚁一样卑微而可笑。
“呵呵……呵呵……”叶西仪只是冷笑,嘲笑着他那小人得志一般的扬武扬威。他们打得伤她的身体,羞辱得了她的尊严,是因为她现在还很弱小,手上没有任何力量。但她叶西仪可是武力能够屈服的?握紧发抖的拳头,叶西仪在心中发誓,这绝不是结束,它只是个开始!她不会就这样算了!
祠堂的铜门在叶西仪眼中被缓缓关上,清晰的落锁声传进她耳中。一门之隔,隔开的是叶富贵痛苦的求饶认错声,以及叶小米的哭喊。挨打后,她被下令关禁闭。周叔公命她好好跪在祠堂里反省,而这三天里,谁都不许给她送水跟食物。
将一个十岁幼童,还是受了伤的,关禁闭,又断绝水源粮食,其结果如何,谁都能猜到。但因为那是村里最有名望的老人们宣布的命令,没有人敢反抗,也没有人想帮着求情。因为,叶家那么卑微,叶小花那么卑微。
被关住的叶西仪却没有人们想象中那般惶恐悲惨。她找了个地方坐下,又在屋里找到水,将嘴边的血迹洗掉。跪着反省?叶西仪嗤笑,见鬼去吧!环顾四周,叶西仪又发笑,这些人不是要断她水粮三天吗?怎么不把供桌上的贡品也一并带走?米饼、馒头还有水果,啧啧,这可比她在叶家吃的要好上好几倍啊!
门外的叶富贵隔着门朝她喊道:“花儿别怕,爹在门外陪你!不怕!”久久听不到听不到里面有回应,叶富贵想到女儿之前的遭遇,心中更酸了,哽咽道:“花,花儿,我的女儿,你倒是回句话,应爹一下呀!你要是出个好歹,你让爹、让爹可怎么办啊?……你怎么就那么傻呢,干嘛要自己认了?让爹帮你扛着不就好了吗?爹不怕被打,爹挨打惯了,那么几下棍子,没什么好怕的。可是,他们打你的时候,爹这心疼得……疼得要裂开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