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蕴才上回来的时候就发现，这种画舫之类的地方，果然不是媚俗的地界。
姑娘们一个个曲艺、舞艺非凡不说，便是房间中的一应布置，都是足够称得上“雅致”两个字的。
每个房间都有笔墨纸砚，虽然用上的次数恐怕不多，但也为这里冲淡了一丝轻佻，多了几分隽永的味道。
自己倒水磨墨，林蕴才想着自己准备做的事情，脸上早就烫的不行。
可是不知为什么，在内心的深处，自己竟还有些隐隐的期待着，让人觉得发羞。
中途逃跑自然不是她的性格，轻挽了宽大的衣袖，慢条斯理的研磨，看着墨汁由浅到浓渗透而出，林蕴才便慢慢笑了起来。
提笔沾墨，她的诗，在旁边的佐伯纸上一书而就。
“林兄，听说你有好诗，要与我共赏？”
声音从身后传来，林蕴才回头，便看到了谢道恒站在房间的门口。
“是啊。”轻轻的笑起来，林蕴才拿起墨迹未干的纸张，交到了一旁碧池的手中，“早就听说碧池姐姐琴艺无双，不如现在就为我和谢郎君演奏一曲吧。”
“喏。”碧池自然应下，双手接过，待自己去看那纸上的诗时，碧池却惊愕起来，“林郎君，这诗……”
“我知道现下让你谱曲是有些为难了，先行唱给咱们的谢郎君听听，日后再细细雕琢吧。”林蕴才笑道，“方才你不是还要我赠诗给你么？这首就算是我给你的吧。”
碧池面上显出感动来，冲着林蕴才深深的一福：“碧池得林郎君厚爱，感恩戴德。”
林蕴才也不再多说什么，笑着挥了挥袖子，转身对谢道恒道：“你还发什么呆？还不快些坐过来欣赏么？要是欣赏的不用心，小心碧池姐姐以后再也不弹琴给你听！”
面对林蕴才，谢道恒只能有些宠溺又无奈的笑，抬步走到食案的旁边，坐了下来。
碧池在对面试音，林蕴才看着食案上的两杯酒水，将其中一杯掺了“面粉”的，挪到了谢道恒的身前。
“谢道恒，陪我喝酒。”她举起自己的那杯，眼睛亮亮的看向谢道恒。
谢道恒便微笑着端起杯子，与林蕴才手中的杯子轻轻触碰，然后一饮而尽。
林蕴才看着他喝酒的样子，心想：这一杯，大概就算是我们两个的交杯酒了吧。
脸颊有些热热的，林蕴才不敢多想，也将酒水喝进肚中。
几个轮指之后，碧池试音已毕，抬头看了林蕴才和谢道恒一眼，忽然发觉他们两个同侧而坐的模样，竟是那样的和谐。
有了这诗，有了这药，也有了这喝药的人，林蕴才的心思，自然早就被碧池洞悉的一清二楚了。
碧池觉得，或许这世上，很少有女子会有林蕴才这样的胆量吧。
这样敢爱敢恨，这样决绝坚定，这样飞蛾扑火。
她又看了一眼仍然对一切浑然不知的谢道恒，心想着，被这样的女子爱上，不知会是什么样的故事那。
转指勾弦，轻快又飞扬的音符悠扬而出，让人想起那些胡族的姑娘们，偶尔会跳起的胡旋舞，自由而跳脱着，仿佛挣脱了一切的束缚，仿佛能够飞上天。
几个切音滑进来，仿佛一阵清风。
只听碧池在这清风后唱到：“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这声音自由的像是草原上的舞蹈，又像是天空中纸鸢的翱翔。
清风是花的媒，只有那些勇于摆脱花朵的花瓣们，才会被清风吹拂着登上天际，才会看到那些壮丽的美景。
“谢道恒。”林蕴才再次念起他的名字，声音清澈的像是山间雨后的风铃。
她看着他，仿佛看到了整个世界。
于是她轻轻的笑起来，像一道清风，更像是一个落在人间的轻灵，用悦耳的声音对他说：“有花堪折直须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