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永以为谢道恒正在迟疑,于是很轻微的嘲讽的笑了一下,接着开口施加压力:“我昨天已经自我介绍过了,你应该明白我的身份,最起码在建康城这里,是最好不要得罪的。我要派人去查过你,一个普普通通的书生,我想只要你的脑子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总是不好跟我们这种人作对的……拿着这些钱,我有了我的儿子,你也能快快活活的过一辈子,这样的局面难道不好么?还是说,你这人就这么柴米不进,希望我用些不大光明的手段,把你弄得家破人亡你才罢休么?说句实话吧,把你弄倒对我来说是一件太过简单的事情,甚至比花上这样一大笔钱还来的简单。但我如今这样做,只是念在兴儿对你有几分真感情罢了,所以,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谢道恒仍旧没有说话,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乌云,忽然觉得那一层层的颜色与起伏,很像是一大幅倒悬的水墨画。
微皱了眉头,湛永再开口的声音变得有些冰冷:“我知道,你与林家似乎有些干系,而且如今也住在同一家客栈中。但你不要以为这种大家族会为了你而做出什么太大的事情来,越是大家族,做事情的时候前后左右的顾忌也就越多。我想你也应该明白,以你与林家的交情,他们恐怕不会为了你这样一只蝼蚁下太大的本钱。”
“你觉不觉得,自己是在从我的手中买儿子?”谢道恒终于开了口,他直视着湛永的双眼,这一点让湛永觉得他有些无礼。
从鼻腔深处发出一声冷哼,湛永冷笑道:“我不知道兴儿是被你灌了什么样的迷魂汤,竟然不肯认我这个父亲,甚至还逼死了他的母亲。但我才是他的亲生父亲,这世上,难道还有不听父亲话的儿子么!”
“惠安居士的死的确很令人心痛,但兴儿对此并不需要负责,在我看来,兴儿的到来只是完成了她最后的一个心愿,使她能够安心入眠罢了。”谢道恒摇了摇头,再次看向湛永手中的那一沓银票。“看来,你不觉得花钱买儿子这种举动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了。”
“本官做的事情,自然有本官的道理。”湛永固执的道。
“好。”谢道恒点了点头,伸手接过那一沓厚度足够的银票,“我会告诉你我考虑的结果。”
湛永笑了起来,笑声中满是嘲讽之意:“谢道恒啊谢道恒,我还以为你有多少傲骨,原来也不过就是百万钱的银票就可以收买的!”
谢道恒闻言也不恼,而是微笑着将手中的银票一张张细细的摊开,然后微笑着冲着湛永的脸,将银票扔了上去。
银票击打在湛永的脸上,然后飘飘洒洒的散开,像是下了一场好大的雪。
“我考虑的结果是,不卖。”谢道恒温声说着。
银票很软,打在脸上的疼痛感必然不会太强。
但湛永却觉得很疼,仿佛心口处有一个秤砣狠狠的击中了那里,他甚至觉得自己被打蒙了。所以在银票飘洒着落下的过程中,湛永惊愕中夹杂着愤怒的脸若隐若现着。
很能动人心弦的银票如同鹅毛大雪一般飘然而落,渐渐的全部落到了地面上,甚至有些还落到了外面的雨水中,沾上了难看的泥土。
湛永的脸色越来越黑,跟泥土的颜色,似乎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谢道恒,”湛永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这三个字的,他怒极反笑的看向他,似乎是不将他撕碎就难解心头之恨一般,“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谢道恒自然能听出湛永话语中那咬牙切齿的恨意,但他没有惊恐,而是自然而然的弹了弹衣衫的前襟,温和又诚恳的回答:“知道。”
忽然觉得有人正在看自己,谢道恒一回头,便见到了眼睛有些红肿着的谢兴。看他的模样,应该是把方才的一幕都看进了眼中的。
谢道恒微微的笑了笑。果然,谢兴也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