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
“嗯。”老人轻轻的笑,“你比我强,是个好父亲。我是个失败的父亲,两个儿子,一个早早去了,一个用一辈子的事情跟我反目成仇。”
谢廷闻言一慌,忙道:“那些都是以前的事情了,都是孩儿以前不懂事,才三番五次的冲撞父亲。这几年,孩儿也一直都在寻找父亲,我还以为父亲回北边老家了。只是怎么也没想到,父亲您竟然会在紫阳郡中,会一直这样……看着儿子。”
“好好做你的家主,你很好,不愧是我的儿子。”老人道,“我没什么事,但是如你所说,想回北方看看。等我死了,骨灰就安葬在北边吧。”
谢廷没有再说什么无用的宽慰至此,而是认真的答应下来:“是,孩儿一定安排妥当。”
老人摇头道:“也不用怎么安排,道恒那个孩子我很喜欢,让他送我去吧。正好北面还有些闲田,你要是不反对,便给他吧。”
“都听父亲吩咐。”谢廷没有异议。
老人笑了笑,似乎是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疲惫之色愈发浓了。
谢廷紧紧握着父亲的双手,这时候轻轻颤抖起来。
“好好活着,好好做人,好好照顾家里。”老人轻声说着,然后,闭上了眼睛。
过了许久,谢廷才从里屋走出来。
他的面容显得有些憔悴,仿佛在一瞬间便老了几岁似的。
但是他的脸上没有什么泪痕或是悲伤的表情,只是一味的平静的,彷如几十年来未曾变过一般。
他走到谢道恒面前,看着他:“父亲想要回北方看看,火化之后,你便护送父亲北上吧。这是父亲亲自吩咐下来的,如果你答应,我自然会以钱帛人马助你。若是你不答应,或是准备半路上就将父亲的骨灰扔下,自己带着钱财遁逃的话,那么,请你现在就拒绝。否则天涯海角,我定要你付出相应的代价。”
谢道恒面色严肃,这时候十分庄重的一礼:“老者命,不敢违。”
“什么老者呢,那是你的爷爷。”谢廷淡淡的说着,“你回去准备准备,早些去罢。去了之后便不必再回来,北边老家那里有几亩薄田,虽然不多,可也总够你一生无忧了。”
谢廷的一句话,便相当于将谢道恒驱逐出了紫阳郡城。
好在谢道恒身无长物,在紫阳郡里除了几个朋友之外,也没有什么值得太过流连的东西。
男儿在世,本应四海为家。
“喏。”或许是第一次表示出对谢廷的尊敬,谢道恒答应了下来。
谢廷看了看他,看了看这个自己名义上的侄子,这才恍然间,从谢道恒的身上看出了几分亡故兄长的影子来。
旧日的往事隐隐开始浮现,谢廷不愿再多想,挥了挥袖,大步向门外走去。
苦雨斋的门外,谢府的下人们已经等候多时,这时候见郎主出来,便急忙迎了上去。
“郎主,祭祖的时候快到了,咱们得快些回去。”
谢廷点了点头,又吩咐道:“你派人先一步回府,告诉他们,庆贺之物全撤换下,挂白幡着素衣,请城外三清观的道长们来一趟,做场大法事。”
那仆从闻言难免惊愕,知道谢廷上了牛车,才将将反应过来,连忙上前追问:“敢问郎主,是哪位过世了?”
谢廷掀起车窗的帘子,目光停留在苦雨斋的匾额之上。
他久久的看着那三个中正饱满中显露着几分硬气的隶书,略显自嘲的笑了起来。
“苦雨苦雨,父亲啊父亲,原来你念念不忘的,还是兄长的乳名。”低声轻念着,谢廷似笑非笑,“过世的是我的父亲,按大礼来准备。朝廷那面替我递一封奏章过去,先辞官吧,我要守孝三年。”
仆从愣了愣,半晌之后才反应过来。然后回过头,用惊愕的目光看向苦雨斋的大门。
如今在苦雨斋的门口,谢道恒与谢兴正倚门而立。
一直沉甸甸的淡红色的云,也终于在这时候挤出一些雪片。
雪,终于义无反顾的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