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毕竟离开了，还背负了骂名。”柔顺的甄氏恭坐在谢廷身后，她刚刚三十岁，却已经成为谢廷的续弦十四年。
谢廷抬头，仿佛在看着窗外的东风，略微自嘲的笑：“有的时候，我很佩服他的勇气。若是换做我，别说是为了一个女子舍弃士族身份了，恐怕就连一件有碍名声的事情都不敢去做。至情至性，说的就是他这样的人吧。”
甄氏没有答话，她只是随着自己的夫君，把目光移向了窗外，仿佛正在回忆着什么。
她的双手攥的很紧，以至于指尖有些发白。但她的面色仍旧是平静的，甚至嘴角还带了一丝淡淡的微笑。
“我从小就很嫉妒他，直到现在也如此。”谢廷微笑了起来，“这也是我不如他的地方之一。”
谢廷的右手食指开始缓慢的叩击身前的香案，他的目光仍旧望着窗外，缓慢又迟滞的淡笑着：“谢道恒，我的侄子，我该怎么对待你？”这句话他说的很慢，降调中却又带了点轻微的问询……
紫阳郡的另一头，刚进家门的谢道恒打了两个喷嚏，他有些不解的轻柔了鼻子，心想自己应该没有着凉才对。
……
……
紫阳郡里出现了一次拍卖会。
最开始没有人知道拍卖会是什么，但几日之后，单单凭借着口口相传，人们就已经弄清楚了这是个什么花样。
“说白了就是价高者得嘛，也不知道几件衣衫样式，能够卖到什么价钱。”
“君子口不言利，这样直接的追求阿堵物，似乎有污乡风。”
“毕竟是建康城里流行的玩意，传到咱们紫阳郡里，正被那些士族们炒的火热。听说这次去那个拍卖会的，不止是郡里的商贾，就连几家士族都有派人去瞧瞧。”
“不过是几件衣衫样式，旁人一穿出来，自己瞧着便也会做了，又哪里值那么多的银子？就算是那家蛰里衣冠店，不也没赚上多少钱么？”
“呵，真是孤陋寡闻，没赚上钱？你别看旁人之后都会学着自己做，但从研究到纺织，哪个不需要时间？便是这些时间里，那蛰里衣冠店就已经赚了个金银满钵啊！再说了，第一天穿的，和十余日之后东施效颦的，那怎么可以同日而语呢？”
“说的便是这个道理，不管是谁买了这些衣衫样式，绝对可以赚上不少！”
街巷间，人人纷纷议论着拍卖会的事情，谢道恒三言两语的听着，也从中听出了些门道。
这些事情他没有问过林蕴才，一是对方没说他便不问，二来谢道恒也没有做生意的兴趣。
这几日老板的身子骨好了一些，谢道恒也略松了一口气。
今日在店中，老板撵他出来打酒，谢道恒惦记着他的身体，不愿从命。
“我这把老骨头了，也不知还能在人世间打混几年，连口酒都不让喝？”
听着老板洒然中带了些无奈的话语，谢道恒微叹一口气，走了出来。
离得最近的酒肆便是李家掌柜开的小店，并没有太大的店面，甚至连名字也无。只有酒肆门外挂了一个迎风的青幡，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酒”字。
就是在这里，谢道恒第一次遇见了林蕴才。
“掌柜的，打两角酒。”谢道恒进门，温声吩咐。
“原来是谢郎君，快请入座！”李掌柜看到他，格外殷勤。
他一面吩咐着小厮打酒，一面从柜台后面绕了出来，半躬了腰为谢道恒引路。
谢道恒不大理解李掌柜的态度，摇头道：“我等等便是，马上就回。”
李掌柜闻言陪了笑，双手有些紧张的搓动着，欲言又止的模样。
“掌柜的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谢道恒见状便主动问起来。
“那个，谢郎君，按理讲，这话不该是我这种庶民当言的，只是我是个心理藏不住事儿的，不说就觉得不痛快。”李掌柜小意的笑。
“那您便说来听听，道恒听着那。”
“好！”李掌柜迟疑了一下，看着谢道恒身上的素衣，筹措着词汇，“问一句不当问的，谢郎君如今是不是在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