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守卫广州府城南门的城门领照例率着属下兵卒推开沉重的城门,清晨的潮湿清冷的空气让着这干穿着破烂衣衫的兵丁们勉强有了些精神,还没来得及摆开阵势准备盘查那些肯定天还没亮就等在城门前的乡下人,便见一只队伍趾高气扬的冲门而入,兵丁们久在此把守,对于这些大人们的做派早有所知,看那护卫形状也不敢阻拦,都躲到城门洞子边上,看着那队人马扬长而去,方才重新聚起,照例办着这日复一日的重复差事,只有那城门领眯着眼睛看着那队人马一路往北而去,喃喃自语道:“锦衣卫啊,这不是那市舶司衙门的侯提举么。”
这一行人自然是一大早自海珠岛上动身赶回广州城的侯嘉,海珠会此时已经接近尾声,在海珠岛上负责税卡的几名从吏及下属书办都被调教得极是老实,侯嘉便是不在其上,这些人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因此侯嘉干脆连苏书玉一并带了回来,只留了雷知力带着二十余名锦衣卫镇守,这十余日的税银就收了足足十八万两,比之往年要多上一倍。要知道,广州市舶司一年上缴转运的税银也不过三十余万两而已,按照这个速度,不消派船引不用盘查平日往来商船,只用一年两次的海珠会,就足够平掉每年的税银上解的。
虽然胯下驭着健马,但侯嘉心中却还在盘算着市舶司本身一屁股烂帐,好在马儿纯善,边上又有精通马术的侍卫护着,才不致有落马之虞,即便如此,也晃了好几次,害得身旁的苏书玉也不禁惊呼出声。好容易到得市舶司衙门,侯嘉才从一门子的官司纠缠里醒过神来,就着侍卫递过来的手,侯嘉翻身下了马,朝身侧靠着自己便极是利索翻身下马的苏书玉歉意一笑,也不理会从衙门迎候出来的一干小吏书办,昂首阔步直往内衙而去——在海珠岛上立下的威风早已传到了这小小的市舶司衙门内,一众留守的小吏也开始有些惊心的承认,这位翰林出身的上官,着实与之前那几位宦官很不相同。
侯嘉的外书房中,侯嘉端坐椅中,端了碗香茗正在缓缓抿着,顺便等候那传信而来的锦衣卫百户,尚未换过男装的苏书玉也被他直接叫过来参与此事,对于戴义突如其来的一封书信,侯嘉大约能够猜到是什么事情,苏家也是其中重要的一环,让实际是苏家在广州主使的苏书玉直接参与,并不是坏事。
“下官锦衣卫百户钱峰见过侯提举。”随着侍卫进来的锦衣百户一袭便衣,形貌普通得丢到人群里马上就能消失掉,普通得毫无特征。他行了一礼,抬头时见到坐在一边的苏书玉,略一愣,随即便恢复了正常,垂手侍立等候侯嘉问话。
侯嘉自然是看到了钱峰的表情的,挥手轻笑道:“这是苏家商行在本地的主事,也是本官的幕僚,钱百户毋庸多疑。请坐。”
钱峰能够被戴义派过来送信,各种消息也算是灵通的,自然知道苏家是哪家,当即一抱拳,应了声是,便从胸前暗袋中踌躇一封书信来,上前呈与了侯嘉,道:“戴公公亲笔书信,谕示下官必须亲手呈与侯大人,请侯大人当堂拆阅,若有疑问,请问下官。”
“好。”侯嘉伸手接了钱峰呈上来的书信:“钱百户先请自安坐。”待钱峰寻了个座头自行坐下之后,方才拆看起这封分量明显不轻的书信来。
戴义送予侯嘉的书信很长,洋洋洒洒有十余业,但侯嘉看得却是极快,几乎是一目十行的看将下来,不多时便将厚厚一叠信纸全数看过,将手上信纸再度折好放回那个特制牛皮纸信封中,抬头问向钱峰:“钱百户几时从京中出来的。”
“回禀大人,三十二天之前,十七日前到的汉口,在汉口提了人再往大人这里来,因此后半程耽搁了一下。”钱峰欠了欠身,回应道。
“哦。”侯嘉应了一声,掐指算了算,道:“那钱百户出京之前,钞关提举司衙门已然开衙了?”
“是的。”钱峰知道侯嘉要问什么,便直接回答道:“正式公文在同日已然逐级下达,但朝廷不是八百里加急的文书历来不快,按照定制速度,大约在七到十日后能到岭南道布政使司衙门。”
“好。”侯嘉击掌赞了一声好,钞关提举司未曾成立之前,他这个市舶提举司在名义上是要受布政使司节制的,也就是说,布政使蔡长翔才是他的正牌顶头上司,而只要钞关提举司成立的文书一道,他的顶头上司便成了遥遥在京,兼任钞关提举司的戴义,而蔡长翔纵使是岭南道的一道之上,在官面上,也奈何他不得,甚至连衙门之中一众副提举、吏目的任免参奏,布政使司衙门也再插不上手,而由他向遥遥在京的钞关提举司一言而定。日后这市舶司,便是岭南道内唯一不受布政使司节制的异数了,加之他手下要人有人,要钱有钱,即便是直接对上蔡长翔,又有何惧哉。
那钱峰看着侯嘉喜上眉梢,便又道:“下官出京时,少公子曾对下官言道,将香山李千户调拨至大人属下听用之事,他已经催促兵部在尽快办了,若无其他枝节,一应文书也应当是同时送到。”
“如此真是太好了。”出声的是苏书玉,她虽然没有看到书信之中的内容,但是之前侯嘉也曾隐约提过戴义想开钞关提举司的事情,对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