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苑
翠丫将膳房里带回的若干食材妥当的放置在小厨房里,喜滋滋的回到正房,兴奋的脸蛋上红霞飞扬,“二小姐,奴婢己收拾妥当,那陈妈妈许是真怕了二小姐,此番补发的用度份量十足,以后我们再也不必为柴米发愁了。”
素纤坐在桌旁,将摁了陈妈妈指印的欠单,折叠整齐,顺手递给翠丫,淡淡一笑,红润的脸颊上,一对好看的梨涡时隐时现,“将欠条放到匣子里收好了,看时辰,呆会香草就该回来了,这两日想来她也吃了些苦头,稍后弄些好吃的,好好补偿一下。”
“是!”翠丫轻笑着应道,同时接过素纤递来的欠条,谨慎的放入床柜一侧的抽格里,“还是二小姐想的周到,竟然提前拟好了欠条,以免陈妈妈日后翻脸不认。”
“有了这欠条在手,也算是逮住了陈妈妈这老贼的短处,往后的日子,谅她也不敢再克扣月例。你记好了,以后除了按时领回份例,还得定时收回欠银,这十二两银子,我非得收足了不可。”素纤端起晾的温温的茶水,略抿一口,笑意盈盈的说话,眼神却异常坚毅。
转眼己到酉时,天色逐渐暗了下来,翠丫在膳房里忙碌的准备晚膳,不多时便飘出香油饼浓郁的香味。
素纤闲暇的坐在院落中的小杌子上,端着一小碗黄澄澄的小米,轻撒向前方不远处的空地,引得三三两两的雀儿扑腾而下,此时近夜,正是倦鸟归巢的时辰,但久未以小米为食的雀儿们,却舍不得归巢,一面小心翼翼的啄食小米,一面偏着小脑袋用黑亮如豆的小眼,警惕的望着素纤,好似对突如其来的盛宴难以置信一般。
畜比人同,看着眼前被小米诱惑的不愿归巢的雀鸟,素纤唇角泛起一丝苦笑。当初雀苑内食料丰盛,鸟雀成群,不仅能供给原本圈养的鸟儿,还时常吸引外来的鸟儿滞留雀苑。自从母亲逝世,雀苑荒废无人打理,莫说外来的鸟儿飞的没了踪影,就连圈鸟的鸟儿也飞的所剩无几。
正如当年母亲健在时一般,房里伺候的丫环婆子岂止少数,但是母亲逝世,父亲抱病在榻,自己被大夫人遣来雀苑凄苦度日,直到最后,真正跟在身旁,不离不弃也仅有翠丫与香草二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眼前惊喜觅食的雀儿,又何尝不是因为对旧居有着深厚的眷恋,才依旧不弃的坚守在荒废的雀苑里呢?
素纤的思绪漫无边际的飞扬,随手将土瓷碗里剩余的小米全数撒向雀儿,神情极为感慨。这时,正门处一抹身影急促的走来,惊的正埋头大快朵頣的鸟儿,四散飞去。
素纤不满的回身,正欲微言,待看清来者,眸子里立即露出浓浓的笑意,“香草,你回来了。”
香草与翠丫年纪相仿,脸蛋圆圆皮肤白晰,眼睛不大却极有神气,微翘的鼻梁下双唇饱满红润,模样虽算不上秀美,眉宇间却透着邻家姐妹般的亲切。
香草一见素纤,立即红了眼眶,上前便深深一福,哽咽着言道,“二小姐,奴婢回来了,您可还好,她们可有为难您?”
香草嘴里的‘她们’自然指的是大夫人等人。
“无妨,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素纤拉着香草的双手,将她托了起来,上下仔细打量着言道,“倒是你,得罪了胡妈妈,这两日想是吃了不少苦头吧?”
“奴婢没事,奴婢没事。”香草连连摇头,眼眶里的泪珠,却随着头颅摆动,如断线的珠子般散落而下。
素纤轻声一叹,不再过多追问。虽然香草口口声称无碍,但观其神态,不难看出这两日来,她着实吃了不少苦头。香草较翠丫而言更显坚韧,她如此言语,只是不愿‘柔弱’的主子为自己担心罢了。
“快回去好好洗漱,换件干净的衣裳,翠丫己经在小厨房里准备晚膳了。如今我们度过此劫,理应高兴才是,不要再难过了。”素纤仰头,对高出自己半个头的香草柔声言道。
“是。”香草抬手抹去脸上的泪痕,微声应道,随而又有些诧异的看着眼前镇定自若的主子,总感到哪里不对劲,一时间却又说不上来,略作迟疑,方才低声询道,“二小姐。您。您可还好。”
“呵呵,我自然无恙,经历了这许多变故,若我还如经前那般软弱,那我们主仆岂非永无翻身之日了。”素纤脸上露出甜甜的笑意,拉着香草大步往厢房走去,口中继续言道,“从今往后,我们主仆一心,定能改变目前困境。”
这一夜,雀苑里洋溢着这些年来少有的喜气,主仆三人围坐烛台,笑音连连窃声喜语,齐乐融融的身影投射在窗棂上,更显房内暖意浓浓。
庭院墙头,一抹诡异的身影,稍纵即逝,就着暗夜往正院方向急奔而去。。
“是吗?看来她的小日子,倒越发过的滋润了。”玉兰苑正厢房内,大夫人面无表情的端坐在八仙靠上,语调清淡的言道。
虽然大夫人面色无惊,但浑身却冷气大放,面色越发阴寒,许是察觉到大夫人怒意渐盛,前来回报的小厮下意识的后退了数步。林芝兰秀眉轻拧,抬手对面色微怯的小厮挥了挥,小厮如逢大赦,无声的退出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