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冲淡他的主題。所以只送你这么一段。你慢慢玩味去吧。”
王慧有点不相信:“你把老孙当作知识分子文人了。我问过。小学程度。几分钟就编好词儿。而且还唱了出來。可能吗?”
“你不了解民间艺人。”丁国义说。“这里的秧歌有个很大特点。全是现实題材。唱的都是眼前的人和事。而且是即兴口头创作。如两支秧歌队相遇。就有一场对歌。其中一方挑战。另一方应对。唇枪舌剑。你來我往。哪有时间考虑?唱着上句想下句。脑子快速反应。嘴巴一张就出词儿。你要答不上來。或打磕巴。停顿一下。那就算你输了。老孙曾是唱这种秧歌的老手。你还愁他几分钟编不出词來?”
王慧暗暗叫苦。老孙要真是这样。对丈夫的刺激就大了。她担心丈夫因此而再失眠。忙说:“老孙即使真是这样。也沒关系的。他影射的是那个官职。可你已经退休。那个位子已经有人占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别多愁。甭善感。身体为本。健康第一。关灯。睡觉。”
这一夜还算不错。丁国义对老孙的唱词猜测、揣度了一会。也就睡去了。而且睡得很沉。硬是外面的爆竹声才把他惊醒。
“六点半了。起床吧。”丁国义看看表。首先坐起來穿衣。
“今天是正月初五。怎么还放炮呀?”王慧边起边问。
“这里有个乡俗。”丁国义说。“正月十五以里。离家出远门时必须放炮。以图吉利。可能是有人出远门吧。”
正说着。“嘭。。叭”两声脆响。是老孙在院里放了一个二踢脚。王慧说:“这么说。老孙也要出门去?”
丁国义说:“咱们还在。他不会撂下咱们走的。哎对了。今天叫破五。这里的人有个讲究。不过破五不出门。离家出门。起码得到了初六。放炮可能另有说法。”
丁国义夫妇穿好衣服。來到院里。见孙应宽手里捏着刚才放炮用的打火机。笑着对他们说:“起这么早干啥?做好饭我会叫你们的。”
丁国义问:“硬是放炮惊醒的。今天放炮是啥意思?”
孙应宽说:“今天是破五。炮仗是送穷土时放的。”
送穷土是此地乡俗。据文化人考证。此俗可能与东汉扬雄的《驱贫赋》或唐代韩愈的《送穷文》有关。人们受文章启发。认定凡是贫穷之家。都隐藏着一个穷鬼。在死死盯着这家人。以家贫人穷为快事。为此。每年年初。每家每户都需要做的一件事。就是送穷鬼。可大年时节。人们忌讳说鬼。就以垃圾土替代。况且鬼无影无形。太空幻。垃圾土是有形之物。端着送出去。使劲一扔。觉得实实在在。心里踏实。因此从正月初一起。只扫地。不倒垃圾。积攒到初五早上。再把屋里清扫一遍。将五天的垃圾一起送出去倒掉。就算把穷鬼送走了。
丁国义说:“送穷土?这个习俗我可不了解。”
孙应宽一笑。來了四句顺口溜:“破五早晨扫庭除。旮里旮旯不留土。送走穷鬼來财运。又发家來又致富。”
丁国义瞧瞧王慧:“明白老孙的本领了吧?张嘴就來四句。还押着韵呢。”
王慧会意地点点头。然后问:“老孙你怎么不叫我们看看?”
孙应宽朝外一指:“这不。还有人正在送呢。”
这时正好有一男人从大门口走出來。双手端个破纸箱。大步向前。目不旁视。走了大约百十米停下來。将纸箱放下。点燃三炷香插到虚土上。磕了三个头。然后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回來。到了大门口。先点着一串鞭炮。劈劈啪啪响成一片。接住又点了一个麻雷炮。在劈劈啪啪中又添一声巨响。待硝烟、纸屑散尽时。那人进了院子。两扇大门已严丝合缝地关上了。
王慧惊讶道:“我以为把垃圾倒了就行了。还有仪式呢!”
丁国义说:“王慧你注意到沒有。这里面充满人们跟穷鬼斗争的策略。”
“什么策略?”王慧问。
“软硬兼施、先礼后兵。”丁国义说。“先是对穷鬼以礼相待。意思在说。你在我家呆了一年了。挺辛苦的。该换个地方了。到别处去吧。咱以礼相待。给你烧香磕头。这该行了吧?尽了礼。就往回走。到了自家门口。再放一通爆竹。这爆竹是避邪之物。对鬼魅最具威慑力。这就等于说。你要是不识抬举。赖着不走。那就不客气了。老孙说是不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