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时分,天光从來昏惑,即便处在秋冬季节也依然如是,
八爷与十四爷着了普普通通的粗布马褂,二人俱是一副平头百姓的打扮,由院门小廊一路进來,
按着惯例,是云婵去迎的,
十四有意无意的抬目对她笑笑,云婵匆忙垂眸避开,忽地一下,软眸扫见十四手里提着的油纸包裹有些开裂,便就手接过,准备为他重新包裹一下,
“无妨,”十四摆手止住,“拎着东西骑马真不方便,你瞧,连这包裹糕点的油纸都磨破了,”言语间又自云婵手里接过,干脆撕开那一层油纸,又喊了个婢子取托盘过來,将里边的糕点倒在托盘里,
荷叶形的敞口木制小盘托着那色彩分外鲜明的点心,看在眼里可喜得很,云婵扫了一眼,不觉好奇,侧目软软道:“这是什么东西,红橙黄绿,倒挺好看的,”却只在心里嘀咕了句,心道这样好看,怕吃在口里便难下咽的打紧,世上人间万事万物,哪个不是如此呢,
这边坐在院子里小歇的九爷十爷应声回头,看到八哥他们回來了,便忙迎上去,
十爷跟着扫了眼那明丽无双的小点,嘀咕了句:“看起來挺好,味道应该不差吧,”
十四颔首,笑的意味弥深:“喜欢的话天天买给你们吃,”
话音才落便听一旁八爷兀地一笑,
九爷不免有些狐疑,皱眉发问:“八哥你笑什么,”
八爷并未直面回答九弟的问題,开言玩味起來:“你听你十四弟讲吧,”旋即一顿,又问,“你们怎么來了,”
“咳,瞧这话说的,”九阿哥有意负手一叹,“來找八哥喝酒啊,兄弟几个有日子沒这么齐整的聚聚了,”于此挑眉,“怎么,不带这么偏心的,你跟十四弟出去骑马散心也不喊我们一声,”
八爷颔首微笑:“一时兴起的事情,沒來得及,”旋即招呼了兄弟几个往院子小亭里來,便自顾自走在前面去,
眼下的八爷整个人看在眼里虽依旧儒雅温润,但不难看出如玉眉宇间流淌出的些许刻意强持、些许疲惫困倦,那是在了解他的人面前,想掩饰也掩饰不了的沧沧意味,
萧萧北风吹鼓起衣袍广袖,也吹鼓起落了满地的昆黄残叶,趁八爷转身往前走的这个空挡,十四凑到九哥身边,悄声低语:“良妃娘娘去了,八哥心情不好,我拉了八哥出去策马散散心,”
九爷亦悄声回他:“我知道,这不拽了老十过來陪陪八哥么,”
话音才落,便见已走在前方不远的十爷有些不耐的猛一转身:“喂,”他不明状况,便大声发问,“你们嘀咕什么呢,”
凭空骤起的声音沒防惊了九爷一跳,九爷啧了一声,心道这个木头,真真越不合时宜的事儿越是让他给做尽,
还好十四阿哥反应极快:“沒什么,”赶紧笑言道,“说今儿天气不错,适合小聚,”
这话听在耳里,云婵下意识抿抿唇角,心道这理由找得真是……他还是这个样子,还是这个明朗阳光、欢脱美好的样子,沒有变啊,
念及此,眸色不觉便黯然了,
是时,十四阿哥正巧与她错着肩膀走过,云婵猛一惊蛰,待回神时留给她的已是一个行前的背影了,不过须臾,她心若擂鼓,开始胡猜乱忖他方才是否侧目看她、又是否存着什么深意浓浓的表情……但这乱绪极快便斩断,她咬咬牙,忙将身跟上去,
八爷命人备了些小菜,虽然九爷带了酒水过來,但八爷执意做东,便又开了陈年女儿红,
兄弟四个坐在凉亭里饮酒聊天,云婵立身于彼随时伺候,不知怎的,她一双软眸总经不住往十四爷身上打转,她诚然是怕见到他的,可当真见到时,却又那般欲罢不能……是愧疚心在作祟么,她在心里苦笑,
不过十四并沒有去顾云婵哪怕一眼,相对咫尺、却形若陌路,他将身向前,单手支着下颚,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起方才那糕点的故事,
原是一早与八哥往城郊骑马,中途遇到一个卖切糕的小贩,
因他们二人俱是粗袍马褂的百姓打扮,故那小贩并沒能瞧出身份,一见他们过來,那小贩煞是好客的对着他们摆手吆喝,直道自己这糕点美味的打紧,走过路过定要尝尝才好,
也是新奇,十四见那板车上盛着的糕点卖相挺好,便下了马去问价,
小贩倒也豪爽,垂目颔首眯眯笑:“不贵不贵,八文钱二斤,”
“确实不贵,”十爷点头接口,“赶上物美价廉的好买卖了,”
却被十四打断:“十哥别忙,你听我说完,”他往后靠靠身子,愈发讲得來劲,“我寻思着怎么这么便宜,咱们这皇城根儿底下的老百姓就是淳朴啊,便让他切一块儿來,那小贩依旧挺热情,左手刀右手锤的叮叮当当切了一大块儿下來,”于此一转语气,“我问价付钱,他抬手握了握拳,我心道是十文钱呢,就掏了一两银子给他说不用找了……你们猜怎的,”他卖了关子反问,
“废话,不知道怎的,要说快说,”九爷打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