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走进來。黑发上月光如水流淌。灵竹下意识地往后躲。却被他拉住手。
席捷的眼睛依旧细长妩媚。垂眸向下看的时候。浓密的眉毛如蝶翼。眼梢眉端风情打着卷飘散。容貌沒怎么变。却明显多了邪魅的妖气。越发像狐狸。
“放开。”灵竹奋力想抽出手。却被更大力地握住。灵竹不由得生气。大声道:“你快放开。我不是神祖。”
席捷抬眸瞥了她一眼。“我自然知道你不是她。颜才不会这么蠢。真不知道颜怎么会转世到你身上。”席捷半是埋怨半是委屈。从袖子里拿出一方巾帕。轻柔缠绕在灵竹受伤的指头上。“不过既然已经这样定下了。我就不许你糟蹋这身子。”
“你早就知道我是神祖转世了对吧。你也知道这副身子里有两个魂魄对吧。”灵竹不被他的温柔打动。冷声问道。“你知道如果我得知真相。就会痛恨你拆散神祖跟顾孟。痛恨你几乎灭光神祖。痛恨你的偏执冷血残暴。再也不会……”
“你还会杀了我么。”席捷突然开口打断她。
“诶。”灵竹一愣。
席捷紧握下灵竹的手。笑容里尽是苍凉。“现在一切你都知道了。你还会像前世一样。狠下手杀死我么。”
灵竹沉默了。虽然自从知道了一切就下定决心杀掉席捷。但当着他的面。这种话怎么说得出口。于是灵竹脸色暗淡下來。将手从他掌心抽出。背对他默然站到一旁。
有时候。沉默也代表了千言万语。
席捷也不再多说。绕过她走向灶台。挽起袖子。露出漂亮的小臂。然后把鬓发抚到脑后。从袖子里又拿出一条紫色细绸带。把头发绑在后面。
之后的时间。灵竹欲言又止地看着他握着菜刀。麻利地切菜。然后淘米。煮开水。把米饭、蔬菜丁、肉丁放进锅里。加入调料。盖上锅盖。等香气冒出來。便揭开木质圆盘锅盖。拿着柄特长的勺子。顺时针一圈圈慢慢地搅拌。热腾腾的水汽冒出來。他的脸在白雾里模糊而氤氲。仿佛就只是个农家的夫君在煮饭给妻子吃。
灵竹还在兀自发呆。席捷已经盛好一碗粥。放好勺子。怕烫手。便用帕子包了递给她。“尝尝看。”
灵竹苦笑。“你这是何苦……”
见她沒有动作。席捷亲手舀了一勺。吹吹热气。递到灵竹嘴边。“其实我不想当满手鲜血的圣主。也不想你是唯一的至尊的神祖。我只想自己是个普通的农夫。你是我的小妻子。我们两个守着几亩田地。养些鸡和鸭子。白天我去忙农活。你坐在旁边大树下做女工。等日落西山了就一起回家。我煮饭。你洗衣。我们就这样平平淡淡地相守。直到白头。”
风透过门缝吹了进來。月光清寒。夜的冷气侵入骨髓。
席捷解开外衣披在灵竹身上。而后紧紧地拥着她的肩膀。将头靠在她的颈窝。疲惫地说:“丫头。跟我回织仙谷吧。”
灵竹差一点被如此温情而脆弱的语调感动得流下泪來。忍了忍。又故作冷漠地说。“可是不论是神祖、灵族幼主还是莫名被卷进來的我。喜欢的都从來不是你。你只是我们最亲的人。爱恋。从來沒有过。”
席捷却沒受打击。接着说:“神祖喜欢我。我感觉得到。只是迫于某些无聊的规矩不敢承认。所以我要占有天下。等我成为这个世界的掌管者。所有的规矩都由我來缔造。那时。我要和神祖在一起。再沒有一个人敢说半个不字。”
“可是。正是因为你要占有天下。神祖才会想杀你啊。”灵竹无奈。
“那是因为她以为我要篡权。”席捷的笑容里带着无奈。“真傻。只要她要。只要我有。什么都可以给她。但她就是不明白。这天下可以是她的。但她。只能是我的。”
人都是希望自己被需要的。她被一个人这么深刻地爱着。是多大的幸运。而这种疯狂的爱让她的子民相继逝去。又是多大的悲哀。灵竹苦笑。心想。这真是天大的讽刺。
“丫头。虽然你不说。但我知道将來有可能的话。你一定会杀掉我。而那一天。就是神祖彻底醒來的那天。”席捷松开怀抱。看着灵竹的眼睛。目光里全是恳求。“所以。在那天到來之前。你能不能跟我回去。就算将來我会被你再次杀死甚至永世不得超生。至少在那之前。我曾和你相爱过。沒那么遗憾。”
“可我要回灵族属地……”灵竹咬了咬唇。终是不忍看他眼睛里的失落。“等我几个月好么。等我见见灵父灵母就去陪你。”
“好……”席捷终于扯起微笑。“一千年都等了。几个月。又算得了什么。丫头。我永远等你。不论有多久。”
席捷松开手。走出门去。如一阵清风。等灵竹回过神來。只有夜月明亮。再无旁人。
第二天启程。改走水路。摇曳的乌篷船。碧绿的水巷。
祈岁坐在船舱里。拿小炉子煮馄饨吃。用渔家边角残缺的蒲扇一下下扇着。试图让火燃得旺一些。
灵竹坐在船头扭头看他。发现他本來白皙的脸被烟熏得一道黑一道白后。笑着想。祈岁此刻一定非常思念远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