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地开口答应,就会成真。
但灵竹犹豫了下,还是垂下头,推开了羽织。
看着她迷蒙且满含不舍的双眼,羽织只得叹气,扼腕道:“你知不知道如果你答应了,天下就会是另一番样子?”
不再有杀戮,不再有阴谋,不再有生灵涂炭。一切的罪孽,因你而起,也终将断结于你。
灵竹没有领会她话语中的深意,只淡淡地答道:“我无法违背自己的心……”
过了好久,二人才收拾停当,开门出来。正堂的木桌上,摆满了各色吃食,热气蒸腾,散发着幽幽的香气。
竹门吱地一声响,席倢从对面的房间走了出来,高高挽起的袖子已经放下,在素白衣裳外罩了件淡墨色带点点血红梅花的轻纱,银亮的长发流泻在衣摆上,高贵出尘,端然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
见到她们,席倢倏尔笑开,道:“正准备去请,正巧你们也梳洗好了。如此,快来尝尝我做的早点吧。”
三人落座,席倢盛了碗煮得糜烂的小米粥,递到灵竹面前,又夹了些小菜,放进她手边的盘子里。温柔地笑着,说:“尝尝看。”
灵竹握起小勺,吹了吹热气,含进口中。米粥软糯喷香,小菜素淡可口,确实很不错。于是便笑着点点头,道:“很好吃,你辛苦了。”
席倢满意地挑眉,眼角都带着神气的笑意。他威风凛凛地端坐,豪迈地说:“不算什么,只要你喜欢就好。”
想起方才羽织对她说的那番话,灵竹脸色一暗,慌忙低下头,装作认真吃饭。
“啊!我爱这个!”羽织看在眼里,怕席倢多心,急忙转移注意力,一把抓过金黄油亮的烧鸡,不顾形象地啃了起来。
席倢的竹筷一下子敲在她手背上,厉声喝道:“大清早就吃那么油腻的!你也不怕闹肚子!真是贪嘴的狐狸!”
羽织一边大口嚼着,一边理直气壮地反驳道:“你放在桌上,本来就是准备给我吃的!如果不想让我吃,就不要故意引诱我啊!”
“我打算分着吃,只把鸡翅膀给你的!谁让你一个人独占了的?”
“喜欢的东西就要独占,哪有分给别人的道理!我们狐狸就是这样,你不爽啊?”
席倢无语地抵着额头,觉得丢人地说:“你真是被我宠坏了……什么是可以独占的,什么是不能独占的都不知道……”
羽织却像突然被噎到一样,蓦地止住了动作,手腕一松,啃了小半的烧鸡掉在桌上,她站起身就往外走。
“你去哪儿?”席倢抬头问。
“随便走走。”羽织也不转身,径直往外走,不过声音里透露出一丝缥缈的凄凉。
“不吃了?”
“嗯,你做给灵姑娘的,我哪敢独占……”
“好好的,你突然怎么了?”席倢站起身跟着走过去,准备扳过她的肩膀,看看她的脸色。
羽织却先一步察觉他的意图,脚尖一点,飞得没了踪影。
席倢转身回来,见灵竹担忧地看着他,便微微一笑。“没事的,她这个年纪在狐仙中还没到成年,小孩子心性,任性了些。我们继续吃吧,她饿了自己会去找吃的。”
灵竹想了想,只好点点头作罢。
早饭后,席倢手脚利索地洗了碗碟竹筷,含笑问一直坐在旁边发呆的灵竹:“丫头,无聊么?我抚琴帮你解闷可好?”
灵竹这才抬起眼眸来,大力地点头,灰暗的眼睛里点亮一丝星光。
取了古琴,席倢打开后门,带着灵竹去了荷塘。
凉亭雾散,一朝新露染青叶。
煦风绵转,无数玉珠碎静阶。
席倢盘腿而坐,将古琴置于膝上,手腕微抬,指尖轻轻拨弄,便有琼音叮咚,轻快流淌而出。
菡萏摇曳,清水泛波,满世素雅清香中,他恬淡开口吟唱。
“天地袖手江湖谁绾发,卜问俗世苍天不回答。为她淡了绝代的风华,倾一生也罢。”
“云起江湖秋水一雁啾声哑,此生待谁人嫁。一吻江湖多情思量故人寡,杯酒倾颓墨洒,血成画。”
清澈而饱含深情的声音,在安静华丽的荷塘上空,缓缓蔓延开来。
灵竹坐在他身侧,捧着脸,专注地看着他。一个抬眸,一个挥袖,一句念白,做起来潇洒自如,风度无边。
不知何时,歌声和琴声在飘渺的幻梦里悠悠停止。灵竹眼神悠远空旷,呆呆地呢喃着:“倾一生,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