嵌在山上般,震撼地映入眼帘。
船驶到渡口,守卫的士兵见船眼生,走上前巡查,见到流云后收起长枪,单膝跪地。“风主。”
船厢里的乾曜两三步跳下船上了岸,一把抓起还想请安的卫兵,嚷嚷道:“快带我们去见老魂主!”
卫兵转头看到其他几人,露出惊讶的神色。“六主,请随我来。”
乾曜气势汹汹走在最前头,随后是霁雪垣已,中间站着槿涧和宛昼,流云随灵竹走在最后,七人均长发拖地锦袍华服,走在一起只觉灵力四溢空气都震荡起来。
沿着山路走过去,一路皆是长发齐腰的魂族人,见到他们隔了老远也行礼问安。
穿过一道长长的走廊,终于来到主殿,屋檐下黑底红字的魂旗在阴暗的天空下不安地飘荡,两旁的侍女垂首肃穆地站立,脸上带着不可掩饰的哀伤。
“晚了吗?”霁雪收起扇子,脸上是难得一见的悲凉。
“我不信!”槿涧推开乾曜和霁雪,跑向前去,水蓝色的裙摆摇曳如溪流。众人咬咬牙,眉头紧皱,赶紧跟了上去。
大理石路的尽头,两扇高耸的雕花木门缓缓开启,黑底红边的床帏飘起,像是悠悠飘荡的灵魂。
硕大的殿内,深绿色的大理石刺骨冰凉,侍女跪了一地。正中一张大床,祈岁跪在旁边,双眼微红,紧紧握着一只骨瘦如柴的手。
他闻声抬起头来,看到走进来的七人,唇微微颤动。“你们来了……”
灵竹走近,看到床上躺着的人,分明只是英俊的中年人的脸,头发却如雪般白,散在黑色的被子上,刺眼的凄凉。
那人眼睛深深眍陷,鼻骨挺拔,嘴唇发青,脸色憔悴毫无血色,若不是胸口的被子微微起伏,会让人觉得已经死去。
他闭着眼睛,十分疲惫,却勉强撑着一口气,看样子是在等人。
祈岁直起身,贴上前,小声说到:“魂父,他们来了。”
过了一会儿,那人因缺水而略微枯皱的眼皮缓慢抬起,琉璃色的眼睛转动,吃力地分辨床边站着的人。
而七人均刻意屏气,面色沉重。
视线最终停在一个人身上,祈岁回头去看,微微吃惊。
同样受惊的,还有灵竹。
“是我吗?”灵竹不可思议地指着自己,看到七人点头,才走到床边,跪了下来。
老魂主留恋地看着灵竹,露出虚弱的笑容。“您来了……”
灵竹虽然跟其他人一样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对地位明显低很多的自己用敬称,但眼下不是纠结那个的时候,只好点头认了下来。“我来了,来看看您。”
“不才活到今日,四十余年,虽未有多大建树,但自认无愧于七族。”老魂主极缓慢地说着,语调轻飘,气若游丝。“而今发已衰白,风尘覆盖,也不奢求重来。死前能见到您一面,此生无憾。”
灵竹心里一阵酸涩,泪珠扑簌低落,双手握住他的左手。“老魂主,您会长活一世的。”
老魂主笑着,带着看开尘世的平静,无欲无求,无悲无喜。他转眸看向祈岁,“祈儿,答应魂父,拼死,也要保她周全。”
“是,魂父,祈儿牢记于心,没齿不忘。”祈岁神色庄重,像是赌上生命。
老魂主放心地长舒一口气,看着灵竹,慢慢合上双眼。
他看着自己,灵竹却觉得他在看另一个人,那脸上的崇敬,像是对着神明。
“魂父!”祈岁猛地睁大双眼,近乎目眦尽裂,这一声吼,贯彻整个大殿。
“老魂主!”周围的人也悲痛地喊了起来,殿里一时铺天盖地,满是哭声。
槿涧哭得站不稳,靠在宛昼怀里,宛昼闭着眼,泪水却悄声滑落。霁雪红了眼圈,使劲地扇动羽扇,试图把泪水赶回去。乾曜一脸难以接受,垣已移开视线背过身去,流云静静地站着,发丝和挽联一起飘荡。
再强大的人,也有离开的那天。
最厉害的,永远是天意;最强悍的,永远是命运;最无奈的,永远是逝去。
它让事情变得简单,让人变得善良,让回忆变得绵长。
盖棺定论,过尽此生,最终留下的,是墓碑上的两行。
烛光灭,残香熄,属于一个人的一生,已经成为过去。
薤上露,何以晞。露晞明朝更覆落,人死一去何时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