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筏缓缓靠岸,舞桐放下笛子,抬脚上岸。白纱掠过堤岸上的草丛,萤火明明灭灭,荡漾在空中。
霁雪快走两步赶了过去,伸出右手扶住她的手臂,眉眼如诗画。他柔声唤道:“桐儿。”
舞桐脸上立刻露出惊喜的神色,难以置信地盯着霁雪看了半天,嘴角颤抖,最终忍不住笑开,像是倏尔绽放的昙花。
灵竹和流云随后赶到,看到这一幕,不解地问到:“你们认识?”不过灵竹脸上带着八卦的好奇,流云则是面色不善。
霁雪犹豫起来,顿了下才道:“我跟她……是旧识……”
流云嗤之以鼻,立刻接着说:“是旧情未断吧!”
见舞桐笑容僵硬下来,灵竹暗中拉扯流云的衣服,用眼神示意他不要乱说。流云虽然不满,但碍于灵竹的面子,只好忍气把剩下的话吞回肚子里。
倒是霁雪不逃避,继续说到:“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放心吧,我自有分寸。”而后安慰身旁的舞桐,“记得明晚临峦有花灯展,我陪你去游赏可好?”
舞桐点点头,看向灵竹和流云。“不介绍我们认识吗?你一向来去无定期,这是第一次带朋友来见我呢。”虽然笑着,但隐约带了些苦涩和寂寞。
“一时忘记了。”霁雪清咳一声,拇指摸了下鼻梁,才握起舞桐的手,笑道:“名满江南,艳动临峦,宴月楼老板娘,舞桐。“然后分别指着对面的两人,介绍到:“我朋友,流云。这是他未婚妻,灵竹。”
舞桐伸出右手,巧笑嫣然,精致的容貌灵动起来。“云公子,灵姑娘。”
流云轻轻握住她的手,又很快松开。“舞姑娘好。”
灵竹累得站不直,腰都弯了,边轻捶后背,边笑笑,就算打招呼了。
流云见状揽住她的腰,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歇息。“竹儿累了,我们回客栈吧。”
舞桐诧异地说:“你们住在客栈?既然来了,怎么不直接找我呢,何必额外花那些钱?”
霁雪解释道:“刚到不久,还没来得及去找你。”
灵竹知道他说了谎,但诡异的是无法跳出来说穿。七神族只能嫁娶灵族人,舞桐是个凡人,霁雪一定给不了她未来,就连给她的感情,都不一定是真的。霁雪毕竟只是个花花公子而已,他爱的只有自己,陷得越深,将来分开时就会越痛苦。
很想不顾朋友情面地把这些告诉舞桐,但看到她盯着霁雪的视线后,灵竹突然就泄气了。即使将来会痛苦,自己也没权利剥夺她此刻的幸福吧。
舞桐轻轻摇了下头,淡雅地笑起来。“我还以为你是故意躲着我呢,抱歉,我多心了。”
“怎么会,思念还来不及,又怎会躲你?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对,以后一定注意,只要经过临峦,一定第一时间去见你。”霁雪温柔地开导,桃花眼里倒映着月光。“桐儿,几个月未见,不抱抱我么?”
舞桐羞涩浅笑,柔顺地贴进霁雪张开的怀抱。霁雪眼角勾起妩媚的笑意,低头轻吻她额上的碎发,而后一路往下。舞桐放在他背后的手下意识地握紧,衣服团簇,堆起褶皱。
银辉凉如水,抖落满草堤,萤火虫无声息地盘绕,河水清快地湍流。青色竹筏靠在岸边,长篙插在河泥里,切开黑色浮着月光的河流,在它周围留下一圈圈细小的水纹。空气仿佛停滞,深夜安静得几乎能听到咚咚的心跳声。
灵竹见此景立刻移开视线,腰间流云的手臂触觉清晰,隔着两层衣服却仍然觉得滚烫。心里似有战鼓擂鸣,脸上若有一团火在灼烧,于是立刻直起身,逃命般地跳到一米外。
流云先是一愣,而后理解地笑开,悄悄靠近,贴着她的耳朵,小声说道:“我们先走吧。”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朵,柔顺的发丝有意无意地滑过脸颊,灵竹紧张地低下头,转身就走。强装镇定把步子迈得特别大,但落荒而逃的姿态还是一眼就能看穿。
流云好脾气地不去戳破,只加大步子跟在她身后,时不时挑逗似地叫两声“竹儿”。灵竹闻声又是一阵脸红心跳,跑得更加快,有几次甚至差点踩到裙摆而摔跤。
两边二层木楼开着窗透气,橙红色烛光斜斜铺射下来,长满青苔的石子路在夜间看起来发黑,对比得小路两旁的溪流更加明亮。娇美少妇坐在雕窗边,轻轻推着摇篮,柔情缱绻地低唱摇篮曲。也有书生捧卷诵读,投在路上的黑色倒影不停地来回走动。
流云脸上一直带着笑容,很淡,却很幸福满足。
渐渐走远,石子路到了尽头,眼前是一片水塘,波光盈盈。翠绿荷叶盖满池面,枝亭高挑,花苞微绽,若美人含笑。
少妇的歌声已经停止,摇篮中粉雕玉琢的婴儿大概已经甜甜睡去。书生还在读诗,清朗的声音穿过纸窗,隔着狭长的街道,悠悠传来,恍若远古的颂歌。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灵竹站在荷塘前,深深地叹气。鹅黄色的轻纱飘摆,银铃与风相互鸣和。
流云隔着两步站定,视线轻柔落在她线条柔美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