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张玉莲一下子哭了起来,泪水奔涌而出,溢出她的眼眶。她拿起手边一只不太干净的毛巾边擦拭边说:“周蓉怎么就死得这么突然,这么惨?还有三岁的儿子,男人也老实,今天刚好去她公公婆婆家了,就出了这样的事。她平时除了话多些,人热情得很,长得也好。如今丢下苦命的孩子可怎么办呢!”
我埋下脸,被这个善良妇人的话语刺得心都在滴血。
同时,我棉衣口袋里关在震动上的传呼机不停地震动着,拿出来,看到上面有于瑶的信息,也有爸妈发来的信息,没有详细翻看,我就放回口袋里,郑浩看着我,没说话。
3
当晚7时55分,所有人都没有吃饭。张光照副局长不时走到房门外,用对讲机给其他同事安排行动任务。
我和郑浩开始询问沈小川。
沈小川,26岁,老家在本省陇南地区一个偏远乡村,因为家在农村,所以从高中起便到叔叔和婶婶身边念书。
很争气的是,他在连续复读三年后考上了西安一所重点师范大学,汉语言专业,1997年夏天毕业,回家待了一段时间,十天前从父母身边来到叔婶身边,忙着跑毕业分配的事。沈小川告诉我们,他不愿意被分配到老家去当老师,而是想留在西城教书,所以在西城待着让叔叔想办法找关系安排工作,因为已经定下了工作单位,所以他也不准备回老家过年了,就在西城和叔婶一起过年。因为叔叔的亲儿子、他的堂兄远在深圳工作,过年也没法回家,他就成了这个家的顶梁柱。
沈小川很沉默,但是在叙述事件时,条理清晰而明确,几乎不用提示。我和郑浩认真倾听着他所讲的事件过程。
1月19日,下午五点多的时候,天空有些阴沉,加上冬春之交,西北小城凛冽的风将人们围困在冬的寒意里。
在水西路的机械厂家属院里,除了上班的男人,平房中几乎所有的女人和孩子都在自己家里忙碌着清洗打扫,准备迎接小年和春节的到来。
这几排家属院位于这座城市的最东南边,再往前走就是荒凉的乱石岗和山丘了。不论春夏秋冬的风吹过,这里都有浓烈的沙土掠过,让居住在院子里的人们基本失去城市居民的感觉。
5时20分左右,张玉莲从自己家狭窄的厨房里灰头灰脸的走出来,手里拎着一个大尼龙袋子,冲着屋子里的一个年轻人喊:“小川,去把这袋垃圾扔掉!”
沈小川正在一个书箱子旁整理他的书,听到喊声赶紧站起来,接过垃圾袋子向外走,消瘦修长的身影晃过空阔的院子时,头发被黄昏的风吹得满头飘。
他走到离家属院五十米左右的旱厕旁,将手里的垃圾袋扔到凌乱不堪堆成小山的垃圾堆上,准备转身往家走。就在此时,他看到在厕所的旁边,站着一个人。
这是一个男人,着一身灰色的衣服,衬在黄昏厕所的阴影里,整个人也是灰色的,像是附近农村来的老乡。看到沈小川时在看他,男人立刻转过身背对着他。沈小川心里想:这可能是年关将近,给城里亲戚送猪肉或者长面的老乡吧。
风很紧,天很冷,他飞快地跑回家,继续蹲在屋子中间整理他的书。
收拾完厨房的张玉莲准备收拾做饭,沈小川的叔叔沈富强也快下班了。感觉时间不早了,张玉莲说:“小川,我到你周蓉姐家去借瓶醋,晚上吃面,家里没醋了。”
沈小川答应一声后,继续低头整理他的书。
几分钟后……
沈小川听到了婶婶的一声叫喊,那是一声只有在受到极度惊吓后才会发出来的刺耳且慌乱的叫喊声。
他吃了一惊,一个箭步冲出了家门,看到婶婶已经瘫倒在周蓉家门口乱砖铺就的地上,脸上的表情因为受了惊吓而几乎变形,尤其恐怖的是,她一只穿着布棉鞋的脚底上,是黑红的血渍。这个时候,其他邻居听到张玉莲的叫喊,也都从自己家的屋子里跑出来。
沈小川顺着婶婶的目光看过去,在周蓉家的房门前站住。
沈小川见过周蓉,但也仅仅是见过而已,没有搭过话。只记得她的皮肤很白,性格活泼,喜欢笑,说话时带着浓浓的乡音,应该也是从农村长大的,具体是哪里人他并不知道。此时,他看到周蓉家的房门半开着,透过窗玻璃能看见蓝色的窗帘只拉开了一半。沈小川回头看了一眼婶婶,看见她已经从最初的惊怖中醒转过来,开始大声哭泣,身边的人都在惊慌地询问:“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