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胶卷后没几天,林笑棠终于见到了阿国。阿国告诉他,肖国忠经过全力抢救,已经脱离了危险,目前性命无碍,只是因为大腿上的枪伤比较严重,所以估计下半生就要与拐杖为伴了。
听到这个消息,林笑棠虽然有些黯然,但更多的却是庆幸,在如此险恶的情况下,肖国忠还能全身而退,不能不说是一种幸运了。
阿国还传达了寓公的意思,这卷胶卷是***付出极大的代价才顺利传递出来的,他希望林笑棠透过肖国忠的渠道还给***,至于肖国忠本人,从昨天晚上和平饭店的枪战之后,他就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阿国欣慰的告诉林笑棠,寓公准备在肖国忠伤势稳定之后,就将他和欢颜送到后方,至于他们以后想去哪儿,就由他们自己决定了。最后,他还郑重表达了寓公和欢颜对林笑棠的谢意。
到了礼拜五的中午,林笑棠向刚刚从温柔乡中爬出来回来补觉的李国俊打了个招呼,按照肖国忠之前透露的地点,来到了位于法租界的一家教堂。
或许是因为战乱的缘故,教堂里的人特别的多,每个人都在虔诚的祈祷着,林笑棠猜测,也许大家祈祷的内容都几乎一样,都是在乞求神灵能让自己在这个风云变换的时代中卑微的活下去。
林笑棠仔细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眼光落在角落里一个头戴礼帽,身穿黑色外套的中年男子身上,因为他的手里拿着一份醒目的小报《沪上新闻》。
林笑棠走到他的身后,悄悄的坐下,身子微微前倾,用极低的声音询问道:“先生很面熟,是北平人吗?”
那人的身子一僵,回头看了看林笑棠,又转过头去,“我的老家并不在北平,我只是在北平住过七年。”
“我也是,所以我特别怀念在北平的时光,尤其是崇文门外的卤煮。”
“你记错了,永定门的那家比较出名。”那人回答道。
林笑棠将手伸过椅子的缝隙,将一个酒瓶塞递了过去,“你的一个朋友托我将这个交给你。”
那人不动声色的接过来,小心的放到怀中,“我的朋友怎么样了,他还好吗?”
“他已经不在了,他只是说,这个东西能证明他和所有人的清白,让我务必交到你们的手上。”林笑棠回答道。
那人神色一黯,沉默了片刻,点点头,站起身来,用手在胸前划了个十字,转身经过林笑棠身边的时候,轻轻说了一句:“非常感谢!”
那人离去之后,林笑棠静静坐在教堂里,心头忽然一阵轻松,事情已经完成,对寓公、对肖国忠和欢颜,自己都有了一个交代,林笑棠看着前方耶和华的雕像,听着一群儿童轻声哼唱的圣曲,心里似乎洋溢着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安详。
可是,这种令人陶醉的宁静偏偏就被打破了。
教堂的大门被粗野的踢开,一群荷枪实弹的日本宪兵冲了进来,林笑棠并没有慌张,因为重要的东西已经被送走了,就算是这些日本兵是来抓他的,那也有些晚了。
日本兵并没有理会正在祈祷的人们,而是直接找到了教堂的神父,两名日本兵一左一右架住了神父的胳膊。
神父大声喊着,虽然他说的是英语,但林笑棠还可以听得懂,“你们干什么,我们这里是教堂!”
一名日本军官慢慢的踱过来,打量着神父,又看看教堂的雕像,用轻蔑的口吻问道:“怎么,难道你们的上帝不欢迎我们?”
说着他一摆手,日本兵冲进了教堂雕像后的房间开始翻箱倒柜的搜索起来。
不一会,几名日本兵就架着一名年轻的外国人走了出来。
日本军官得意的笑笑:“拉斐尔先生,你让我们好找啊,你的报社已经被皇军查封,你所撰写的文章充斥着对帝国的不满,我们怀疑你是抵抗组织的成员,所以,你现在被正式逮捕了。”
神父无奈的看着那名年轻人,“孩子,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你。”
那名叫拉斐尔的年轻人满是愧疚的说:“不,神父,是我低估了这些禽兽的无耻与狂妄,我没想到他们竟然会到教堂来抓人,是我连累了您。”
日本军官手一挥,日本宪兵将神父和年轻人一起押了出去。
看到这一幕,林笑棠刚刚舒缓的心情瞬间又跌入了低谷,“寓公说得没错,上海滩的腥风血雨就要拉开序幕了,日本兵今天能大模大样的闯进租界教堂,而且公开拘捕外国记者和神职人员,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们已经对英美各国开战了。”
远处隆隆的炮声传进教堂,惊魂未定的人们在一错愕之后,纷纷跑出教堂,向着炮声传来的方向张望。
林笑棠戴上帽子,向着耶和华的雕像,默默在胸前划着十字,“上帝啊,战争再一次在上海爆发了,请您睁开双眼看看这世界吧,饥饿、杀戮和背叛已经遍布人间,我只想问您,到底什么时候,这一切才会结束?”
教堂外的街道上,已经挤满了人群。远处黄浦江上,硝烟弥漫,林笑棠知道,那是日本军队在向黄浦江上的英美军舰进攻,以他们的实力,这场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