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还未落,他竟是住了嘴,我拼命按捺的一颗心狂跳不已,脑子有瞬间的空白,从前的一件件旧事如皮影戏的一幕幕涌现在眼帘之前,让我几乎要呐喊出声,
我还记着他负手站于杏花林里,容色似新柳,眉眼如春,静静地朝我极尽暖意的笑,
可现下如此的突然,他为何强忍了这样多的日子,从未与我提过半句他真气受损,方才逞强运气行船,简直是荒谬不堪,
我脑中只是乱成一团,急促地呼吸说不出一句话來,只知道定定地瞪眼看着他,
船还依旧在漂着,我以为是起了浪,放眼去看却依旧是方才的风平浪静,不像陆景候所说的要起风的半点,连月亮都沒有被云幕遮住,
我有些愣,不知是陆景候说错话,还是是我自己在做梦,周遭的一切静悄悄,陆景候侧躺在我膝盖上的呼吸平缓……
呼吸,
我如梦初醒,怔怔将指尖探到陆景候鼻息之下,静静的,能感觉到他虽是虚弱却极其平稳
的呼吸,
海上明月升,陆景候侧卧在我双膝之上,坚毅的侧脸被莹亮的月光打磨得圆润,挺直的鼻梁,锋利如刀的唇,都是我欣赏期许的世间最完美的面容,
“陆景候,”我出言打破这寂静的美好,冷冷垂眼看了他道,“你还不醒,要装睡到几时,”
他嗤地一声笑出來,猛地坐起朝我看道,“你怎么不觉得我是昏过去了,”他那张俊脸可怜兮兮地凑近來,笑得满面欠揍,“娘子好狠心,为夫都累成如此模样了,竟还忍心唤醒为夫……”
我翻了个白眼,“你这人,怎么松懈下來就沒个正形了,”
“你且说说,”他兴致盎然看着我,“你方才都怕成这样,怎么突然又冷静下來了,”
“我又不傻,”
他喟叹了一声,“我还做戏那样足,洒了药粉出去都不足以诓骗到你,可见,”他面色转而欣慰,“你是真的能让我放心了,再不是从前一味听从命运安排的小丫头,是真正成长为我陆景候妻子的人了,”
我哼了一声,“从前那些,不过都是被你逼出來的,你若不是整天只会虎着脸吓人,我怎么会窝窝囊囊,经常都是大气不敢出的憋气模样,”
他抚上我的脸,顺势亲了一口,“是我对不住你,好啦,为夫往后,定会好好补偿于你的,”
我扭头要躲,陆景候将船沿一拍,立时又漂出老远,我见着年年岁岁朝思暮想的木雪岛终于现在我眼前,如同虚无缥缈的执念终于被具现成可以触摸的实物,当下便激动地叫起來,“快看,到家了,”
陆景候低低道,“便不能让我多亲近你一会么,”
我沒好气,“赶紧的,快去找姐姐姐夫还有母亲与小侄女在不在,”
我正要起身,准备候着船身靠岸,陆景候却是从我背后将我拦腰携起,轻步一踏之时,整个人都凌云而起,他的话音适时响着,“有为夫在,还等这破船做什么,”
不过是轻轻盈盈地一瞬,陆景候将我放在木雪岛的土地之上,我脚底是松软清香的泥土,是数十年未再踏过的故地,我四周看着,陆景候却伸了手过來,往我面上温柔擦拭了一下,
我疑惑看了他,他轻声一叹道,“好端端的,回來便高兴些,还哭什么,”
我将信将疑抹了一把,果真是湿漉漉一片,忙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总爱哭的人,快些,点把火去东边,”
岛的东边一直是居所之地,我被陆景候牵起,面庞被他手中举在前方的火把映得温热,他每踏出一步,我从后面见到的他的侧脸便会愈深刻一些,
我轻轻将他的手摇了一摇,“从前的事……都过去了,父亲他们……也已早登极乐,那时你不过是一时犯错,年少的走火入魔……父亲在天之灵,也会宽宥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