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我生來,便是为了遇见她的,
那日里初见,她绾了青丝满头,结了精巧的髻鬟,
我于她师父手中奄奄一息地睁眼,正巧见她逶迤眼尾自绝代颜面上生风袭來,撞进了我心里,扑腾,扑腾,起伏不定,掩藏难寻,
之后熟识起來的岁月年华里,我曾与她这般形容,她只是抬袖掩了小而红的樱唇,吃吃地笑,你怎的这样傻,区区柳树妖也是有心的么,
我只是盯着她瞧,并未说话,
她拂袖让我现了原身,捧在袖中便驾上了云头,
那是我与她遇见的第五百个年头,我守着她,再未对旁不相干的甚么起过心思,
我本是南海观世音手中净瓶里的一株翠青柳条,
二百八十六年前的那场浩劫因了那石猴歇连不休,西天的众佛祖罗汉都私底下议论着,东边天庭里的玉帝老儿好生无用,连只泼猴儿都降不住,倒还來劳烦如來圣者,
当时观音大士也去助法,却在施点净水时无意中将我失手抛下了凡界,
我深知此下场会遭众仙友耻笑不已,遂断了回天界的念头,正经地于落身之处参透佛法,再行飞升,
却未曾料到,本元未与实体同堕凡尘,法力自是一落千丈,就连山中的随意小妖都能欺凌于我,
南华上仙下界云游,无意的眼风一扫,竟是留意到了于众多虬枝老树精中精元将尽被榨干的小小柳妖,
不过是他动了动袖袍的事,我便获了重生,
她便是南华上仙的小徒,是唯一的女弟子,
自小生得妍美非常的她,面如芙蓉,腮似桃花,云鬓螓首,蛾眉墨瞳,就连仙界一直挑剔的西王母也是每每赞不绝口,称其有女娲母神之遗风,甚为绝色,
而我却私心里觉得,西王母会这般矜夸,全都是因了洛洛是北海星君膝下最为得宠的小公主之缘故,
北海星君极是娇惯她,她曾笑言对我,父君总是宠溺地应下任何要求,即便是违了天规,即便是有损清誉,即便是,惹众仙僚纷纷扬言再不与他往來,
她那时坐于满壁的凌霄花下,微醺着脸颊,言语中尽是怅惘回忆,
她说,在十岁生辰时见了洛水神女的绣像,称羡其美貌丽色,便央着父君进言天宫礼官,于仙籍名谱里改了名字,唤洛洛,
那件事我是知道的,仙籍更改本就不是小事,更何况是身份尊贵的仙族帝姬,天帝怒骂北海星君,扬言要削其仙根贬其仙位,却硬是被星君一力扛下,
她还道,我是欢喜太子哥哥的,那日里我特地给父君说了,他便果真去求了帝上,都未等到第二日,直直地在我说这话的晚上,递了帝上之前御赐的唯一见圣的牌匾,传得仙界小小仙婢都笑骂我父君是疯魔了,我也是疯魔了,
那时过后,她未得到太子的有所表露,反而得了一众仙侍的暗地嘲讽,
言她虽有绝好的皮相却是天真得紧,太子天妃之位是要留给东华神女的,怎会被小小公主的一言之求更替,
东华神女是天后母族的长公主,乃远古凤凰神的后裔,族中最尊贵的神女必是要成为天帝之妻,掌管天界**,方能让凤凰一族的神祇之光扬播天下,
洛洛想要与天界太子结秦晋之好,自是不该想的,
本以为这事就此揭过,却未曾想,
洛洛在八百年一次的西王母蟠桃会上,竟着了丝锦盛装,画了斜长入鬓的黛眉,于众仙酒酣之际,舞了一曲凤鸣凰奏,
凤鸣凰奏是凤凰族祭祀之时邀本族圣女所舞的曲子,全曲八八六十四舞步,每步均不同,行曳间裙裾生风,姿态魅人,
却不知她怎生会这舞,于天帝旁安坐的天后拂倒了案前的精致蟠龙金杯,怒斥北海星君管教的好女儿,竟妄想着惑了凤凰神族的威名,
洛洛充耳不闻,只是跪请天帝脆生生地笑,请帝上允了我与太子哥哥的婚事,您瞧,凤凰神族最难做的事便是这凤鸣凰奏,我如今却能将之行得半点不差,的确是能配得上天家的,
天帝饮酒不语,天后脸色发白,张口欲骂,
上席的太子却是下座行至舞地中央,俯身扶起了姿色绝艳的洛洛,温言笑得似三月新柳尔雅非常,妹妹莫要胡闹了,我与东华神女自小倾心彼此,况,也只有她能配得上与我比肩,
得体暖热的笑里竟藏了十月霜雪的冰棱,刺得她讷讷惨笑,太子哥哥……你那时,并不是这样说的……
妹妹莫不是果酒喝多了罢,怎生说起胡话了,他笑得如春风旭日,侧首朝向正被勒令俯跪的北海星君,这丫头原來就是星君家的小公主么,
她惨惨一笑打断了星君的欲言又止,我自己做下的丑态不必扯上我父君,太子殿下,你需记得你今日的话,也需记得你那日里是如何对我许诺过的,你若是不记得,可要让卑女提点一二,
太子挑眉,正要接过话茬,却是不远处一直静观的东华神女轻啜了蟠桃新酿的果酒,洛公主是要污蔑我的未來夫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