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待朝夕往复间 凭谁许期空待闲
初识新发恰覆额
却怎料 君恩眠”
我是拿的这几日常听见的一支曲子套了词唱的,只是声音被刻意压得极低,有些生涩不自然,那秦公子却是听了良久未说话,我惴惴地站着,见他长久的沉默着,心里也打起了退堂鼓,
“秦公子,我……”
我正要开口禀明退下,他却突然出言道,“你站住,”
我脑子凭空一惊,僵住立于原地动弹不得,他竟是起身缓缓走至我的身后道,“你在这司春坊待了多久了,”
“回秦公子的话,”我忍住拔腿就走的冲动,憋着嗓门道,“奴婢來此处,已有一年多了似乎,”
“哦,”他不明所以地笑了一笑,似乎拿一双皂靴在我身后踢了踢香炉,惊起满室的沉香,“都來了这样久,还记得宫里的那些事情,可见是受了不少苦,”
我心中暗惊,方才那词其实是我从前看了话本后有的想法,今朝本就不是男人做皇帝,女帝一向清心寡欲未有建后宫,我这曲子唱的尤为不妥,
他一个转身,负手走至了我身前,我急急向后退了一步,忙得低头道,“秦公子开恩,奴婢并不是说的自己,只是从前听得宫里的老人讲前些朝代的宫婢受宠太难,故而今日一时着急……才会唱出來……”
他放声一笑,“你倒是个有趣的人,我还沒问话,你倒是自个急急忙忙撇得个干净,來,与我看看你长得什么样,也好不枉费你这一腔女儿愁怨,”
我暗叫不好,他右手已是朝我面上的罩纱帽直袭而來,只得矮身扑通与他跪了,扯着哭腔道,“秦公子息怒,奴婢这病已是治了许久,面目几近全非,若是传染了您,奴婢在外面还有老母幼弟,奴婢这条贱命尚且不值,只怕要追究到他们身上,便是杀了奴婢一百回都抵不來了,”
他闻言悻悻地缩回手去,翻了个白眼与我道,“行了行了,我与你做玩笑罢了,还吓成这样,当真是无用,”
我只是盯着他脚前的地面看,半晌不曾抬头,他索性往后退了一步,不耐烦道,“罢了,我不为难你,你起來好好说话,”
我低低应了声是,起身时他甩袖有些愠怒道,“本公子最是不喜欢那样动不动就磕头下跪的人,还有那些我一开口就吓个半死的,本公子不过是说句话罢了,有什么好怕的,”
他这话说得多了,看起來倒也不是个心机深沉的人,我忍住笑,垂首站在原地不动,他又是把袖子挥了哎呀道,“你可以走了,去给本公子把碧言叫來,对了,让她学好刚才的那首曲子再來,”
我道了声是,面色自若地走了出去,
他却又是叫住了我道,“你回來,”
我噎了口唾沫星子,硬着头皮转过身去,他冲我招了招手,指了屋内屏风后头的一张黄花梨木的长书案,随意道,“你既是要教新词,也得先将词誊在纸上才好,”
他这个举动让我有些惊惶了道,“秦公子,奴婢不会写字,”
“不会,”他哼声一笑,“果然把本公子当傻子不成,”
我不知他此话为何意,还在依旧坚持道,“秦公子息怒,奴婢当真是不会……”
“你右手中指上有块薄茧,本公子早就注意到了,你若是不会写字,这茧难不成是习武习出來的,”
我似触电一般急遽将手缩至了背后,他却是又慢悠悠加了一句话,“你莫要以为我是个只知吃喝玩乐的草包,就凭你这双手腻白如玉,怎可能是來此处已有一年半载了,”
他后头的话依旧是让人僵得动弹不得,“你这样一个处处都不肯说实话的人,倒还真让我愈发好奇,你到底是个什么底细,”
陈嬷嬷之前提起这位秦公子,只是有三分畏惧七分吹捧,到底还是我太疏忽大意,竟让他瞧出这等破绽來,他缓步走至我身前,我一颗心跳得愈发地急起來,
我见着他那只手缓缓伸过來,作势就要掀开我这罩纱帽,我被吓得不轻,瘫软得连动都动不了了,他却是轻声一笑又退回去坐下道,“我可不想染上什么怪病,我往后还得继续流连这司春坊的百花丛,破相了可就不好了,”
我不动声色地舒了一口气,对他低身作礼道,“奴婢……多谢秦公子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