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身玉立地站在那边。背对着我轻轻回了头來。眉目间竟是往日里沒有的哀戚。
我心中似被雷击过一番。脱口便问道。“你这般急。是不是要回去见李见微。”
“她兵符还未给我。若是让林重恩有可乘之机。便都前功尽弃了。”
我想叫住他。奈何他脚步已抬。“你留在此处也安全。便先留着养伤。我出城了。”
他倒将这里当作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地方。出入如无人之境。我冷笑一声。“陆景候。你当初坚持要带我去江南。去了江南对我不管不顾丢在一座大宅子里便算了事。”
他身形一顿。有些僵直地站在了原处。我又道。“我打算走时。你又出现将我留下。我便跟你到了军队里。夏力出现后的几天。你又是不冷不热。后來竟要将我送回江南。行。我便依你。可你为何在之后又接了我來。接了我來是因为李见微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却如今。我好不容易带你从林重恩的毒手下得了一条命……”
我缓了一口气。见他双拳都紧握在身侧。笑了笑不在意继续说道。“你又要弃我在这里一个人要走。陆景候。你对我究竟是个什么心思。我竟是弄不通透了。”
白术叹了口气。似乎觉得自己无甚作用便走了。淮宁臣默默朝我看來。又朝陆景候看了眼轻声道。“陆将军。容在下多言一句。您若是肯化干戈为玉帛。陛下定会既往不咎。”
陆景候沒答话。我坐直了身子朝他看去。淡淡道。“以李见微的性子。她不会轻易将那十五万人马的兵符轻而易举地交给你。你到底答应了她什么条件。竟如此急切地要回去。连一刻都等不及。连我都不带走了。”
屋内一片寂静。窗外的蝉鸣似波纹一般嘈杂聒噪着传进來。我心烦气躁地大声道。“你有本事便直说出來。还有什么是你不好开口的。”
他轻轻旋身。眉目中有些水雾浮着。那一双薄唇一开一合似要将我的意识都吞噬干净。“苏苏。若是她拿着兵符來催我与她完婚……”
他后面的话轻飘飘地在我耳边闪过。我耳中却似遭狂风滚过一般再听不进任何声响。那一片的轰轰烈烈都不像是真的。我愣愣地看向了别处。盛夏的颜色都是浓绿的。浓得让人喘不过气來。
恍惚中似有人在我面上拂了一把。我怔然看去。是淮宁臣带了满面的愧疚与我看來。轻轻道。“你别哭了。人都已经走了。”
我直了一双眼往门楹处看去。果真。陆景候竟是连半刻都等不及。就为了他要打下的江山。就为了那十五万的兵马。什么都不留恋了。
“你为何还让他走。”我将淮宁臣的手猛地攫住。厉声道。“你去。去拦下他。将他杀了。他若是得了那十五万兵马。沧州城破。你们都得死。”
他有些怔然。我掀被就要下床。他却哎了一声稳住我肩膀道。“你别急。好好回过神來再说话。”
“來不及了。他就要走了。你若再不去追。就來不及了。”我连连出声。也不知这话是与他说还是对自己说。只是想即刻去拦下他。让他不要走。“你快去啊。去拦下他……”
“好了你不要哭。”他急得手足无措。慌忙道。“我现下便去。你先不要哭了苏苏。”
我忍不住。那些泪像我要说出來的话一般。从眼里争先恐后地落下。满脑子都是那句话。陆景候要去找李见微了。他要与她永结并蒂。我再无机会了。
我苏木雪被他牵着走了这样久。终于要被他放弃了么。
淮宁臣沉声叹了口气。皱眉将我紧紧抱住道。“苏苏。你沒有他也还有我。我待你不会比他差。你莫要再伤心了。”
可这便好比世上的松子糖。它的确要比苦瓜要好吃得多。可是我吃惯了苦瓜。松子糖再甜。也不是我想要的那份心情了。
他还在絮絮叨叨地与我说。我忽然开口道。“淮将军。”
他的话停下。怔怔松开我看來道。“怎么突地如此见外了。”
我抹了泪道。“送我回上京。我想见阿留了。”
我只是突然还记起。这世间还有一人是我能够倾尽毕生去爱的。若是陆景候另娶。我此生。便再也不嫁。
淮宁臣道。“你去也先要养好伤。若是阿留见你一身伤地回去。岂不是会担心。”
我点点头。重又漠然躺下要休息。他叹了口气。沒说什么。也就出去了。
这纷哗世间。到底谁是过客。匆匆年华逝去。到了真要做出诀别的时候。也不过是咬咬牙便能做到的事情了。
在两军即将要交战的风云之际。我提出要回上京。无疑这是连我自身都觉得有些可耻的。
可即便我留下來。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我生來便是乌龟般的性子。能躲则躲。躲不过。再拿身上的硬壳來挡着罢。
白术的医术极好。虽是白渊离日日在淮军军营里未來指导她。她也依旧与我对症下药。沒过几日。我腰上掌上的伤便都全好了。
那日我走。还未到午时。淮宁臣亲自从军营里來送我。我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