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笑生來是个傻子。至少在他十五岁之前。一直是个长相俊美的傻子。他的母亲是正室。生的头两个孩子都是女儿。好容易生了个儿子。却是傻子。
因为生他。他的母亲大出血。后來便不能再生。
庶出的兄弟姐妹们。无不打着精细的小算盘。大户人家。但凡有点钱有点业。谁家不是争产争得头破血流。
好在兰笑的父亲重血统。重尊卑。始终将这个傻儿子宠在手心。他历來教育其他孩子。要以兰笑为尊。因为兰笑才是兰家将來的当家人。
各房都气得咬牙。一个傻子配当什么当家人。于是就在某个冬天。庶出的兄长们痛下狠手。在他的汤里下了毒药。要置其于死地。
也就是那一次。他大难不死。被救醒后。便一直迷糊不清。他是谁。他到底是谁。
这一次醒來。兰笑尽管一直迷糊自己是谁。常常念念有词。常常神思恍惚。但他说话变得很有条理。不再痴傻。对兰家的生意。尤其是那些帐册。几乎是随便瞄几眼。也能说出个大概。
那仿佛是一种天生的技能。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握笔就來。有琴就抚。
他甚至对那些庶出兄长们的勾心斗角。也能一眼就瞧透。有时。他会淡淡说:“你们这些伎俩。差得太远了。”说完。他自己会心惊个透。为什么会这样说呢。难道他见过更厉害的。
事实上。他脑子里一片空白。毫无记忆。
在某一天。他坐在书房里。仍在心里想“我是谁”这个问題。便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于是。他在心里跟她交谈。她说他是涅康。而她叫邱寒渡……
在很长很长的时间里。他们之间一直在交谈。主要是那个叫邱寒渡的声音在讲。他只是问。问各种问題。有时她不耐烦。骂他只会问这问那。
他也很苦恼。不问能干什么。他沒有记忆。就像一张空白的纸。上面全无印迹。
从她嘴里。他知道了很多。
但仅仅是知道。他并沒有觉得那就是他的记忆。其实一个人。对于分辨记忆和故事。还是很清晰的。到底是听了故事。还是自己所经历。那种感觉完全不同。
对他來讲。那感受真的就像听故事。而非亲身经历。
忽然有一天。那个叫邱寒渡的声音。说着说着就消失不见了。他曾试图不断寻找她。说很多话寻找她。但她再也沒出现过。
他很失落。这种经历不足向外人道之。那是一种玄之又玄的微妙感受。
他听她唱“哪个九十七岁死哎。奈何桥上等三年”。甚至。他在猜。是不是她等到了那个叫聂印的怀月王爷。所以他们双双去投胎。奔向新生。
当然。关于这些什么奈何桥。关于不喝孟婆汤去投胎。都是邱寒渡告诉他。他才知道的。否则。他一概不懂。无比茫然。
他循着那故事的线索。竟然找到了故事中的许多主角。最后。竟然找到了邱寒渡。
只是。她不认识他。
说实话。他对邱寒渡的熟悉程度。比对朵儿姑娘高得多。他有时。想起朵儿姑娘的确会有某种心痛的感觉。但他无法确定那就是爱。所有关于涅康和朵儿姑娘的爱情。都是邱寒渡告诉他的。而非他的真实情感。
所以。他总是能以那样淡然的姿态。面对朵儿姑娘。不浓烈。却莫名亲近。因为这个世界。他熟悉的人不多。连父母都不算熟悉。
他的性子淡如水。
他禀明父母。想要到大唯国经商。将兰家的生意发展壮大。这个提议得到了兰父的赞赏。如今各国富贾。只要有点头脑和眼光的。谁不是挤破了头想往大唯国迁。
这里免税。秩序良好。偶尔出來个欺男霸女或是霸市的恶人。很快就会被盯上。然后视其作恶的轻重程度给予惩罚。民间传说。那是季连少主的十八骑士。隐在暗处监察。
于是兰笑來了。
他只有十七岁。便带着家仆远赴大唯国。要闯出一番事业。兰父很欣慰。沒有人会知道。兰笑到大唯国的真正目的。
他是在追寻一个故事。也许那个故事里有他。也许。他其实只是兰笑。一个看客而已。
但有时候。故事的发展。的确会让他生出一种“注定”的感觉。比如某些人。或许只是故事里并不起眼的人。绕來绕去。便又绕到了他的身边。
兰笑想开一个酒楼。看上了商城怀远最繁华地段的一幢房子。他花大价钱想要买下來的时候。偶遇了一个人。那个人也在看房子。也想要开酒楼。
那个人的名字。他听过。叫江洋。邱寒渡曾说过。涅康有个酒楼。名叫“奇味”酒楼。在灵国都城。而江洋。正是酒楼的真正管理者。
江洋其实很有钱。同样买得起那幢房子。两个买家一碰头。房东便想坐地起价。
兰笑便立时放弃了。说让给江洋。
江洋也不要了。说不知道兰公子先看好。自己还是不要添乱的好。
两人找了个茶馆坐下來。谈得很投机。大有惺惺相惜之感。兰笑提议。不如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