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州么以上十八滩,一滩么更比一滩险。行船么都是英雄汉,那个么怕你清浪滩。”这是一首沅水上人人会唱的山歌。说的是这这沅水自辰州以上,有一十八道险滩。其中以清浪滩最为难行。现在船已过了辰州,眼看险滩就要来临。从辰州上来的五位纤夫,眼下都已上岸,准备拉纤。看官,你道这纤夫如何请来?原来这辰州以上河段,凡有船行逆水,必得拉纤。不然,尽管你风帆再有力,到了那急水滩上,也是不能上去的。所以必得拉纤。这沅河上那一天没船行?所以这辰州城里就有专门的纤夫行当。你行船到辰州,只要找到纤夫行当,不管你要多少人,包你随叫随到。当然船主极熟悉,用不着客商操心。
“辰州么以上十八滩……”纤夫开始唱山歌。好在这天气不错。江面上,铺金闪银,波光摇曳。时有白鹭水鸭飞过。天空一片蔚蓝,时有白云一朵两朵,偶尔遮住阳光,但随即飞走。两岸,铺满各色花朵。站在江心望去,既如为这橙色江面镶上彩边,给人以恍惚迷离之感。
“美。好一派江南风光!”基叔站立船头,一手搭在环儿肩上,一手指着远处,指指点点。时而赞叹一番,时而目视环儿,发出会心的笑意。
“基叔你看,那里,那是什么鸟?好厉害哟。往下一钻,鱼就咬上来了呢,好厉害的家伙。那是什么鸟?”
“那鸟叫鸬鹚。是捕鱼能手。俗话说,鱼怕鸬鹚鼠怕猫。这鸬鹚天性就是鱼的克星。江河上渔民多养鸬鹚。‘一只鸬鹚十顶网’。这鸬鹚捕鱼比撒网强得多呢。撒网受地势限制。水深了不行,水急了也不行,地势不平也不好撒。鸬鹚就不怕。尤其深水处,这鸬鹚可钻到几丈深处。只是鱼要是太大,它就抓不住了,因为它的力气有限。不过这野鸬鹚就不会为你捕鱼,它只是自己抓着吃。家养的鸬鹚要经过很久的训养,市面上有买的,很贵,要十几俩白银一对哪。”船主抢过话头,作了一番介绍。
七哥五哥也来到船头看那鸬鹚捕鱼。环儿一手拉住七哥,一手拉住五哥,背靠基叔。环儿就喜欢让三个男人护着。她离不开这三个人中的任何一个。每当此时,环儿就免不了耍一耍娇。
“咚!咚咚咚!”环儿又学着那沅州城里的鞭炮声,吓那鸬鹚。可环儿用力猛了点,双手一扬,几乎要掉下河里去,基叔三人忙拥住。其实环儿何尝不知,不过耍耍玩儿,吓吓他们三人。但那鸬鹚却真的被吓着了,只听扑嘞嘞一声响,一翅飞向远处去了。
“辰州么以上十八滩,一滩么更比一滩险。我牵那黄牯滩上过,又有么鲤鱼来上滩。”
环儿被那纤夫的山歌吸引了,但对那歌词却不甚明白。“这山歌听来倒有趣,只是那‘牵黄牯’,‘鲤鱼来上滩’,是何意思?”
“这山歌是告诉你,前面是黄牯滩了。过了这黄牯滩,前面又是鲤鱼滩。这辰州以上十八滩,滩滩有名称,滩滩有山歌。那纤夫互相之间说话,,都用山歌应答,有趣味呢。”船主说完,看着环儿憨笑。
“黄牯么滩来黄牯滩,我的妹妹你来把黄牛牵。妹妹你牵牛前头行,哥哥我后头来上滩。”“啊和!哟嗬!”纤夫们吆喝着前行。
说话间,黄牯滩就到了。江面忽地窄了起来。汹涌的波涛发出哗哗巨响。蓬船激烈地颠簸起来。浪头拍打着船舷,溅出人高的水花。船主傲立船头,不停的用手比划着。梢公加大了力度,稳稳的把住船舵,凝视着前方。纤夫喊着号子,一齐用力前行。
环儿早已躲入蓬中。她平生第一次领略这江上险滩的感受。她怕。有点发抖。基叔把她拥在怀中,用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其实,此时的基叔又何尝没几分惧怕?尽管这基叔被称着人中之龙,统辖四海,号令天下,实为人间第一豪杰,但此种局面却从未经历。设若一旦船沉江底,还不是玉石俱焚?更何况我与环儿历经劫难,幸得重逢,一旦有个闪失,岂不遗恨千古?想到这里,基叔就增添了几分担心。
七哥五哥站在蓬船门口,就像当年陈叔宝跟尉迟恭为太宗把门驱邪一样,守护着基叔和环儿。对于他二人来说,这阵势何尝少见。当年他们同后宫主事到全国各地采购珍奇异货,这漂流江河还不是司寇见惯。记得一次他们到长江三峡采购山货,经过那黄牛滩,那可比这里险多了。这一带有民谣,说的是:“朝黄牛,暮黄牛。三朝三暮,黄牛如故。”那黄牛滩上下不过四十余里,叫你三天三夜还上不去。太险了。试想这自古至今,又有多少不幸者,在那黄牛滩上葬身鱼腹!五哥忽地又想,这天下人起名,为何颇多相同相似?那长江三峡有个黄牛滩,你这沅河上又有个黄牯滩,黄牛还不是黄牯?奥,是了。那块巨石不酷似黄牛?怪不得叫黄牯滩呢。那三峡也是因一块巨石得名。可见这天下物事多有相似,而人的思维想象亦常有略同。
蓬船重重地颠簸了一阵,打断了五哥的思绪。原来这蓬船已到了一个大旋水处。这旋水据说是河底有大石洞,水从那石洞里流过,如石洞是直的,则形成翻水;如石洞转弯,则形成旋水。也有的是水在河底受巨石阻碍,改变了流向,形成旋水。总之这旋水是危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