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是三月,为了不耽误春耕,在借粮的同时,孔伷命县田曹掾调出县中所有无主田地,抓紧时间雇佣佃农开始春耕,另外因为爱惜羽毛,孔伷不愿用县中公粮来给养家兵,便自己出钱购了一百二十顷良田,命孔邑雇人耕种。县田曹掾为了巴结孔伷,特意将县东北洨(xiáo)水附近的上等良田划给了孔家,没想到此事差点引发一场冲突。
为了抢农时,县田曹掾上午将田地划出,孔邑中午便命除骑兵和亲卫之外的家兵停止训练,带农具去抢春耕。之所以要出动六百人之多,却是因耕牛不足,只能以人力耕田之故。不想才不到一个时辰,便有家兵回报:所划田地皆被郭氏占据,还有士兵受了伤,目前双方正在对峙中。孔邑一听勃然大怒,堂堂县令所购私田,田契、手续齐全,竟然还会出现这种事情,实在是始料不及。如果误了春耕,孔家近九百家兵今年秋天就要开始饿肚子了,到时候别说打仗,恐怕士兵都跑光了。
见孔邑大怒,来异起身道:“少主,异愿率骑兵曲将贼众驱散,以保春耕。”
“且慢。文都、来师,吾闻郭氏与国相关系匪浅,族人又统帅数千郡兵,此时恐不宜与对方结怨吧?”宋敏一听急忙道。宋敏在讨陈留黄巾时曾在来异麾下,随来异习骑射、长矛,故亦呼来异为师。
“被人如此欺辱,难不成还要忍气吞声?”来异忿忿不平地道。
孔邑心里也有些赞同,前者不肯借粮就有郭氏,如今对方又视汉律如无物,强占良田,如果不惩治对方的话,以后父亲这个新任元氏令必然威信难立、政令难行。
“来师,敏不是说要一味忍让,只是此事需小心应对,以防明廷遭人弹劾。”宋敏解释道。
“孝达是担心国相和张氏那里?”孔邑与宋敏为总角之交,一听便猜到宋敏之意。
“然也。郭氏根基较浅,若无国相和张氏支持,怎敢伤孔家家兵?故敏以为此事需先查清郭氏所恃,再做定夺。”宋敏点点头。
这时一直未出言的孔勖道:“文都、来师、孝达,勖刚才突然想到此事若是县田曹掾搞错了呢?”
孔邑、来异、宋敏闻言一愣,孔邑沉吟片刻道:“孝达、君勉皆言之有理,但士兵被人打伤,此事不可置之不理。君勉,汝火速去找县田曹掾核对田地划分,如若无误,请明廷派贾县尉前来协助缉拿嫌犯,如若有误,则速和阎廷掾、县田曹掾到所划田地找我;孝达,汝和阿泽率亲卫留守军营;来师,我们一起去会会对方。”
“诺!”来异、宋敏、孔勖三人应道。
元氏是个大县,有左、右两县尉。左尉姓贾名烈,武威祖历人,去岁从皇甫嵩征讨豫州、兖州、冀州黄巾,屡立战功,在皇甫嵩举荐之下任元氏县左尉;右尉姓陈名邈,河内野王人,据说亦是买官出身,与国相蔡胤往来甚密。现在孔邑要对付郭氏,自然要找左尉贾烈。虽然孔邑对贾烈并未受“沙汰军功为长吏者……”之诏令的影响而有些奇怪,但是相比于无才无德的陈邈,显然弓马娴熟的贾烈更值得拉拢、结交。阎廷掾自然是阎宗,阎宗年二十三,身长近八尺,方脸阔颐,性刚猛,有威严,故孔邑让孔勖喊阎宗前来,以便和郭氏调停。廷掾阎宗和功曹史李粲正是孔伷提拔官员中的佼佼者,二人被誉为阎家千里驹和李家麒麟子。功曹史李粲年二十一,因能言善辩、有急智,被孔伷派去高邑向州府借粮。
不提孔勖如何去找县田曹掾核对田地划分,单说孔邑率来异、王绪、左秀等一百四十多骑沿官道往县东北所划良田处驰去。阳春三月,草长莺飞,一路上只见田间到处都是忙于春耕的农夫,而越往东北方向走,沟渠也越多,怪不得县田曹掾说这里是上等良田,原来有洨水灌溉之利。驰行了不一会,侧前方传来一阵嘈杂之声,果然从官道折向东,绕过一个小山头后,黑压压两群人将此处堵得水泄不通。东侧众人以伍、什为单位,或坐或立,多沉默不语,为首的是一个矮壮少年和一个笑眯眯的白脸胖子,正是刘绩、朱贞二人;西侧众人则交头接耳,杂乱无章,时不时发出一阵嘈杂之声,他们领头的是两个锦衣少年,一个圆脸微胖,一个身高体壮,两少年身后跟着十几个携弓佩刀的骑奴,又有仆从架苍鹰、牵黄犬,看样子倒是要外出打猎一般。此外道路两旁的田地里,不少佃农放下手中的锄头,三三两两地站在田垄之上引颈观瞧。
本来两个锦衣少年正商议着什么,突然几只黄犬朝西南方向狂吠起来,紧接着只听一阵“得得”的马蹄声,地面仿佛都颤抖起来,很快杀气腾腾的一百多骑出现在众人眼前。这些郭氏家兵见对方披甲执矛、来势汹汹,顿时安静了下来,并且自动让出了中间的通道,两锦衣少年也被一百多骑的声势所摄,一时呆在当场。孔邑率众骑从中间慢慢通过,一边骑马前行,一边冷冷地扫视众人,来异、王绪、左秀等人也一副择人而噬的样子,一时场中安静得只剩下马蹄踏地的“得得”声。
刘绩、朱贞二人见孔邑到了,都松了口气,忙上前向孔邑行礼。孔邑翻身下马,先查看了士兵的伤势,有两人被对方的黄犬咬伤,三人被对方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