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瑁静静地站在归雁宫主殿外的窗户前，殿内灯火通明，蕊儿和紫鸢跪坐在厚厚的地毯上做针线。
归雁宫主殿内的设施和当日的归雁堂差不多，区别是比先前大一号而已。
从前那些日子，他的王妃和两个侍女最喜欢在灯光下看书做活儿，而今缺的只是她一个人。
圣天国皇帝这样的情状也算是听壁角吧，安舍公公不敢再靠近过去。
皇上这几年常常在深更半夜站在窗户前向里观望，殿内正中间就是皇后娘娘的灵位，灯光常年不熄。
归雁宫的大宫女蕊儿姑姑每日侍奉在灵前，不知道的也许会猜想皇上对蕊儿姑姑有什么意思呢。
纯属瞎猜，安舍心里腹诽着，可再抬头看看痴痴而立的皇上，让人歪想还不是不可能。
灵位是死的，能让人倾注多少数量多少时间的情感呢？
蕊儿姑娘可是活的，花容月貌，跟着皇后娘娘那么多年，身上一定有皇后娘娘的影子。
安舍这样想也是一种僭越，让皇上知道了说不定会砍头的。
可是，如果能让皇上挣脱过去的哀伤和痛苦，即使丢了头上吃饭的家伙也心甘情愿啊。
皇上太苦了，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撑不下去。
安舍从皇上入主景阳宫后就贴身伺候着，他总能幻听到一种碎裂的声音。
没有人知道，在很久以前，轩辕瑁就常常这样站在窗户外，静静地看着屋里的三个小女人做事聊天。
紫鸢和蕊儿身上都有功夫，雁儿也是极为敏锐的，所以他只能用内力屏住气息，尽量不让她们发现。
他喜欢听她们漫无目的、海阔天空地说笑，每一个笑容都是纯真而无忧无虑的。
雁儿很善于讲故事说笑话，声音柔软清凉，把两个丫头逗得前仰后合，自己却一丝笑容都没有。
等别人笑够了，她就一边点评着丫头们的姿态一边开心地笑着，说这是后发制人。
如今屋子里再没有了笑声，因为雁儿从不说话，两个丫头自然也乐不起来。
她们手里做着女红，嘴里聊着天，眼睛不时地看看主子的灵位。
悲伤已经没有以前的浓郁了，但怀念依然。
只听蕊儿道：“你如今不似从前了，孩子还小，夜里离不开娘，以后就不要在宫里留宿了。”
紫鸢轻笑：“有奶娘带着呢，很省事儿，不用多操心的。这好长时间都没有给主子上柱香了，也想多陪陪你，说说话。”
蕊儿抬头看看上面的灵位，黯然道：“主子那么喜欢孩子，天天盼着竹心娘娘能生个女儿。
还等着咱们有孩子的话，都给她送过来当干闺女，当徒弟。
要是主子还在，你这个闺女可就有福了。”
紫鸢苦笑：“福不福就不说了，我只想着要是主子在，我就是一无所有也是心甘情愿的。”
蕊儿失神地看着紫鸢，似乎在想一个相当困难的问题，久久不言。
紫鸢奇怪地问：“到底又想起来什么了，说出来，别压在心里难受。”
蕊儿下定决心，但依然很疑惑：“有一件事我还真藏在心中多年了，不敢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还记得那一年我跟主子去了北疆，你后来护送莫夫人去南诏国的事么？”
紫鸢想起那时就红了眼圈：“一辈子都不会忘的，我真恨自己离了主子，不能保护她，才让她遭了那些贱人们的暗算。”
蕊儿垂泪道：“我何尝不是这样想，那日若不是急着去接你，一直留在主子身边，哪里会有后来的悲剧。
如今想起来，晚见你一会儿又怎么样呢，大家反正会在一起的。”
紫鸢也悔不当初：“都怪我，是我害了主子。”
蕊儿摇摇头：“过去都过去了，怪谁都没用。
你知道，主子从青川府的龙侯镇直接到北疆的镇北大营，而后闯北冥国连营，到胥口城找穆长风谈判。
两国和谈即将结束后，甄家谋反，主子立即带着我们星夜赶回京都。
这一连串的事件前后历经一个多月，日日心焦劳苦，无一顿饱饭，无一夜安眠。
回到‘竹心居’后，我计算着主子月事推迟，又看她日日沉睡，曾经问过她是否有不适的地方。
主子只说，影响女子月事的因素很多，嗜睡是因为前段日子累过了，需要补眠。
主子自己善医，也拒绝请大夫诊治。
我只想着哪日王爷回来了给他提醒一句，可那段时间根本见不到王爷的影子。
即使王爷偶尔在深更半夜回府一会儿，也根本没有我说话的机会。
我一直想着，看主子那时的境况，是不是已经坐胎了，还没有让大家知道。”
紫鸢惊道：“呀，一定是的，那时候我却不在。
我怀这孩子的时候，开始也是不知道的，以为月事推迟是其他原因，整天还睡不醒，快两个月的时候才让大夫诊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