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情与法律之间永远存在着或多或少的矛盾,立法者和执法者都是具有七情六欲的凡人。
皇帝轩辕琨晤执朱笔勾批犯人性命,每划一下,犹如在自己的心头割上一刀。
在谋反的案犯之中,何尝没有轩辕一家的皇子公主们被牵连进去,杀与不杀可谓两难。
在退位前将谋反一案的案犯全部处决,给瑁儿留下一个相对清平的朝堂,这是父亲为儿子做的最后一个与朝政相关的重大事务。
纵然有难以抉择的理由,也绝不能给圣天国的未来留下任何隐患。
朱批落下,该凌迟的凌迟,腰斩的腰斩。牵扯进谋反的所有家族内,非主犯但被株连的成年男子皆终身流配千里之外,遇大赦也不得免罪减刑。
六岁以上未成年的男子押送五百里之外卖身为奴,而女子不论婚否全部官卖,入贱籍。
罪必惩,功须赏,赏罚分明。
在被株连的家族内,始终坚持护国保皇、忠诚不二的成员首先可以将功补过,免除株连刑罚。至于将来会如何论功行赏,这是新皇轩辕瑁登基后的手段和人情,马上荣升太上皇的轩辕琨晤只须留下那些人的性命就足够了。
甄相等人的凌迟之行究竟是什么样子,江枫没有任何兴趣,她只关注着甄家大公子甄峻初的相关近况。
作为甄家长子,也是谋反的主要案犯之一,凌迟没有赶上,却判处了一个腰斩的刑罚。
腰斩比较凌迟,显然是次了一个等级,如此判处的原因令人发笑,而后无限心酸。
作为儿子,永远不能与父亲平起平坐,即使是遭受惩罚也逃脱不了这个窠臼。
凌迟,是各种残酷刑罚中最惨无人道的,而腰斩也不亚于凌迟,不过是少受一些刀剐之疼痛罢了。
最后,甄大公子连腰斩也没有赶上,他在天牢内先畏罪自杀了。
看守他的狱卒和验尸的仵作一致认为甄峻初系服毒而死,有关毒物的来源却无法认定。
让他们庆幸的是,皇上和瑁王爷都没有对此事予以追究,所以大家一致认为致死甄峻初的毒药是其早就准备好的。
早就准备好自杀的毒药何必去天牢内多熬上几天呢?非要亲自体验一下坐牢的滋味不成?
江枫的秘密其实很简单,把酒言别时在菜与酒中都加点儿特别的调料就可以了。
甄峻初抱着必死的决心束手就缚,一心要用最后的悲壮结束这个遗憾的人生。
江枫只想掂一柄大锤把他的脑袋砸醒,好死不如赖活着,这道理你懂不懂?
老娘都睁着眼过了两辈子了,还觉得没有活够,你小子才活了多少年的道行啊!
只有活着,才能看到天是这么地蓝,树是这么的绿,才能真实地感受到人生的至景至情。
那枚假死药很好玩,甄峻初是继小白鼠、小白兔之后的第一个人类试验品。
没办法,谁让他那么想死呢,是朋友就应该相互成全。
她成全他想死的意愿,他成全她炼药的试验。彼此成全,互不相欠。
甄峻初清醒后,至少在三年之内恢复不了记忆。
在这三年的时间内,给他创造一个良好的生活环境熏陶着,将来清醒过来以后也许就把从前全部放下了。
江枫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上帝,她认为,就是上帝也没有精力安排他的每一子民的幸福生活。
除了甄峻初,剩下的就是关于江家的破事儿了。
顶着镇西候江家这个姓氏,不想关心也得随便表示表示。
镇西候世子江洛川兵围瑁王府,那声势仅次于甄家逼宫。
就他那猪脑子,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他的靠山为什么会输。
谋反失败后,镇西侯府的二夫人张眉果然通透至极,一眼就看清了势败之后的结局,不等着官兵查抄镇西侯府就一根白绫了结束了身后的一切烦恼。
她的儿子则不然,根本顾不上为自己的亲身母亲收尸,立即逃往镇西大营去请求父侯庇护。
镇西候江元略冷冷地看着狼狈猥琐的儿子,无怒无恨,只说了一句:“你把这些年来,你和你母亲妹妹的所作所为,拣几个重要的事情写下来吧。”
江洛川看父侯江元略不恼不怨,一厢情愿地认为自己生有所望,便在脑海中忖度坦白什么样的事情才能让父侯谅解自己。
太轻了担心父亲不相信自己,过重了又害怕父侯不敢保住自己。
思来想去,江洛川就把娘亲张氏施加在死去的大娘身上的手段,以及如何暗害傻子妹妹的机密全部泄露出来了。
他以为,反正大夫人已经亡故,人死不能复生,父侯总不至于念死人而不顾活人。
傻子妹妹如今又不傻了,未遂的犯罪都能酌量减轻不是么?
镇西候江元略双手微颤,仔细浏览着儿子江洛川一笔一划写出的供状。
其中详细列明了夫人林氏生前死后的前因后果,也包括雁儿大婚前在府中几次死里逃生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