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孟玉婵一边准备晚饭,一边问孙毅恒道:“毅恒,你还打算大学毕业后回原单位上班吗?”
“只要单位上是真心实意的,我就应该回去。”孙毅恒答道。
“你傻呀!孩子,人家都往机关里钻,你却要往工厂企业里靠。妈在厂里上班几十年了,还不了解企业里的情况,劳累就不用说,因为自负盈亏,有时连工资都发不出。哪里能跟机关比,旱涝保收,吃的用的都有人送来。这些你在石爷爷那里都亲眼见过。”孟玉婵说道。
“妈,您老只看到人家风光的一面,却没看到人家辛酸的一面。真要是那样,石爷爷干吗不让石姨去机关呢?”孙毅恒说道。
“那是你石姨自己不愿去,再说,她那研究所也不错,跟机关一样,说不定比机关还更舒服,待遇还更好。”孟玉婵有点恨铁不成钢了。
“那我们公司也不错啊!”孙毅恒和他妈辩上了。
“不行,这回你得听妈的。”孟玉婵看来是不会放过这次机会了,接着说道,“以前,你没考上大学,又没去当兵,只有招工这一条路,能进百货公司也不错。如今,你考上了,就不能这么随便,得找一条好出路。最起码也得像你石姨那样找个什么所的单位,能不用日日担心工资的事。”说到这,孟玉婵放低了声音,“这样你才配得上雪琴,才能保证你们俩今后的日子好过。”
“妈,你说什么呢?八字还没有一撇呢!”孙毅恒有点不耐烦了。
“就是因为你不听妈的话,才会‘八字还没有一撇’。你要是能听妈的话,妈保证你能娶上雪琴,妈是过来人,又是女人,懂得雪琴的心。听妈的,不会吃亏,难不成妈还会害你?”孟玉婵说道。
“不是那样,妈。”孙毅恒对能不能娶上江雪琴可是一点压力都没有,听孟玉婵那样说,心里当然不服气,于是将孟福贵搬了出来,说道,“您老忘记了,以前外公(孟福贵)每次来,石爷爷总会拉住外公的手说,‘福贵啊,我可真是羡慕死你啦!儿孙满堂,尽享天伦之乐了。’可见,石爷爷当了一辈子的官,并不怎么快活,事实上也没过上几天安心的好日子。”
“他那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哪里知道穷人家的活受罪,尽说些风凉话。一个人若没有什么靠山和背景,连狗都会欺侮你。”孟玉婵真是急了,也难怪,一个从农村里出来的苦命人,怎能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出人头地呢?
听见吵起来了,孙敬修凑了过来,说道:“公司里也有当官的,你就不要难为孩子了,说不定也当个什么经理了,不也有人送这送那的。”
“你懂什么,教了大半辈子的书,有谁向你说过一句恭维的话。经理不是也有拿不到工资的时候,哪有机关里的干部牢靠。”孟玉婵见丈夫不帮自己说话,心里就有点气。
孙敬修知道妻子是为儿子好,虽被她奚落了一句,也不生气,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开导道:“当了经理,有能耐还可以当局长吗!”
“那得等上何年何月啊,哪有一来就进机关这么牢靠啊!”孟玉婵说道。
这倒说的是实话。可孙敬修的本意并不希望儿子一定要去当官,出人头地有很多方式,最重要的一条是要保证一生平安,于是又开导道:“搞政治是很辛苦的,风险也很大,你总得替孩子想想吗。”
“辛苦?做什么不辛苦。石老爷子当了一辈子的官,也没见他怎么风险过,倒是我们大家都沾了他不少好处。”孟玉婵说道。
“那是因为你没有体会到他老人家的苦楚。”孙敬修说道。
“苦楚?谁没有苦楚。既是这样,那更得去努力,也求取个一官半职,帮一帮人家,省得欠了人家的情份。”孟玉婵说道。
“还情份?你不去连累人家,那就是烧高香了!你以为当官跟你买菜似的好容易啊?那都得论资排辈讲背景,凭手段赛贡献。当官要那么容易,傻子都会去掺和。”孙敬修说道。
“那不当官,让儿子做个一般干部总可以吧。”孟玉婵退而求其次。
“一般干部?你以为机关里是慈善机构,进去了便可以享清福了!你想想看,这当官的都没好日子过,当兵的还能享清闲?”孙敬修说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怎么人家就当得那么顺溜?”孟玉婵不能接受。
“那都是些趋利之人,人家有动力。咱们孩子不是那块料。”孙敬修说道。
“谁说咱们孩子不是那块料,我儿子比谁都聪明,人家能做到的,我儿子也能做到。”孟玉婵较上劲了。
孙敬修见孟玉婵拗(拧)上了,也没辙了,只好退出去,任凭他们母子俩吵去。想想也是,孟家祖宗八代都是农民,好不容易在自己手上出了个秀才,这一下中了举了,可以做官了,哪能就那么轻易放弃。
“你看,你爸都没话说了。听妈的话,不会错。”孟玉婵觉得自己胜利了。
孙毅恒也没有什么理由去回驳母亲的执着,母亲辛苦了一辈子,不就是为了自己能有个出人头地的时候,若一味地违背她的这个一生中最大的意愿,